叹了口气。
“即便知道他藏身在那儿,我如今却也不能带皇城司侍卫包围高府,强行抓他出来。”
“为何”烟雨追问道。
宣绍垂眸,“此一时彼一时。”
烟雨忽而想起,宣夫人告诉她的,宣绍如今独自在朝中,背负很大的压力。树大招风,宣家在皇帝面前深得宠信,早就有人嫉妒宣家并不奇怪。
如今宣文秉又莫名不出现,唯有宣绍独自扛起大旗。
宣绍曾经嚣张跋扈,得罪之人必不在少数,想趁此机会,给宣家一个重击的人定不少。
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紧紧的盯在宣绍身上,就等着他出错,好趁着宣文秉不在,将宣家拉下水呢。
倘若他无缘无故出兵包围高府,高坤在皇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人。且高坤日日伺候皇帝身边,更传言高坤与皇帝最是依赖的乳母攀上了对食的关系。高坤若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告宣绍一状,宣家之地位,岌岌可危。
“不需大动干戈,安念之那人,只怕逼供也不会交出药方。”烟雨想了想,沉声说道,“不如,让我去见见他”
宣绍想也没想就摇头,“他这般利用你,根本是没有将你当做他的亲人,亦不会顾惜你是安玉芝的女儿,只想利用你报仇而已。你去见他,只怕他会对你不利。”
“我会小心的”
“不行。”
烟雨的话没说完,就被宣绍打断。
宣绍看了看她,目光又落向她的腹部,“你要记得,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烟雨上前两步,握住宣绍的手,温声道:“我知道,事情弄到今天这地步,我说再多后悔的话,也无济于事了。我想明白了,人是要往前走的,做过的错事,能挽回就要尽力挽回。孩子我要保护,你的父亲我们的父亲,能救,我也要救你放心,我不是要冒险,你先别急着反对,且听我说说,我的想法是否可行”
宣绍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有多久了有多久她不曾这般握着自己有多久,两人不曾这般好好说话
她的手很凉,却很软。
他的手温热,掌心却粗粗的有老茧,那是常年习武的结果。
她握着他的手,心里异常的踏实。
“你同我一起去,我在明,你在暗。我不和他争执,一旦有危险,你就带我离开,绝不恋战,好不好”烟雨将自己的想法细细说来。
并将高府中的格局,安念之的位置,情况都详尽的交代了一边。
甚至连他知道和不知道的母亲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两个人认识许久,成婚许久以来,她第一次坦诚与他,没有丝毫隐瞒的。
她已经伤害了他一次了,已经瞒着他那么久了,辜负了他那么长时间的等待,那么长时间期许。
如今这坦白来的实在太晚了些,但总算是说出来了,总算是等来这一天了。
倘若秦川和苏云珠没有去救她,倘若她没有怀有身孕,倘若宣绍没有因顾惜着孩子将她带回,倘若没有宣夫人一番话将她唤醒是不是此时此刻的坦白,就永远失去了机会这么想来,也不算太晚
宣绍听完,却是表情肃穆,深思良久,“世间竟会有这样的奇事人死还能复生”
烟雨点了点头,“我也是觉得难以置信。如果说安念之想要救活我的母亲,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那穆青青可是真的死而复生。以前她也常常说起前世如何如何,不过我从未当真,以为她是玩笑话。后来有了安念之的事,我才知道,她说的竟是真的。”
宣绍点点头,“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他忽而反将她的手盖在掌心,定定的看着她。
“若你和安念之闹翻,逼他说出药方,那你的母亲”
烟雨回看着他,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倏尔轻笑起来,“救活母亲,不过是安念之的执念罢了。人不能总活在执念里,父亲的执念害了叶家,我的复仇的执念害了你,害了我们。如今又怎能让安念之的执念再让我们之间耽搁下去。死者长已矣母亲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想来也是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她不同了。
宣绍感觉到如今的烟雨和以往不同了。
她更豁达了,更乐观了,更沉稳了。磨难让人成长,逆境让人成熟。
或许上天让他们遇见这些磨难和波折,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别有深意的际遇。
“所以,相公,让我们一起努力,挽回可以挽回的事,好么”
宣绍终是缓缓点了头。
“好,我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
宣绍又离家回到皇城司,他确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但在黄昏时候,他还是赶回了家中。
看望了父亲母亲以后,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他和烟雨商量好了,今晚就前往高府。
夜里更容易藏匿身形,烟雨前往高府寻找安念之,他藏在暗中保护她。无论此行能不能得到药方,他一定会护她平安。
宣绍回来的时候,浮萍正好在摆饭。
天色还未全黑,倒也不急着现在就去。
烟雨今日已经没有再吐过了,几次恶心的感觉,都在药香的帮助下被压了下去。
吃下了饭食,她整个人也显得有气色了些。
起码拿着勺子的手不会那么抖了,说话也有力气了。
宣绍陪着她用了晚膳。
如今才体会到,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的得来不易,如此的幸福。
她曾经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竟看不到生活的美好。若是能早些幡然醒悟,也不至于让宣家落得如此。
饭毕,两人收拾妥当。
烟雨因身子弱,又怀着身孕,乘不得马车,便坐了一顶舒适的轿子,四人抬着,吱呀吱呀往霸北西街而去。
轿子中只有她一人,并不见宣绍的身影。
她却能觉察到宣绍就在附近,心中格外稳妥。
从宣家到霸北西街的高府路程不算近,晓是宣家的轿夫脚力不错,也用了近一个时辰。
轿子来到高府之外,停了下来,轿中的烟雨掀开一侧小窗帘,往外门楣上看了一眼,鎏金的“高府”两字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去敲门吧。”落了轿子,烟雨对其中一轿夫说道。
轿夫脚步稳健的上前,敲响了朱漆侧门。
等了不多时,侧门上的小门便从里面拉开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来,“这么晚了,是谁呀”
“我们是高总管的亲戚,有事要见高总管。”轿夫沉声答道。
“高总管的亲戚”那门房甚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没听说老爷有亲戚要来呀”
“因走得匆忙,未能提前告知。”那轿夫不慌不忙道。
门房抓了抓脑袋,“老爷如今不在家,你们明日再来吧”
说罢就要关门,却被那轿夫抬手挡住,“高总管不在,那家里总有管事的人在吧与他说也是一样”
“没有没有”那门房想要推开他的手,把门关上。
可也不见那轿夫如何用力,他却是怎的也推不开他。
“你,你要做什么”门房皱眉问道。
“真是有事,行个方便。”轿夫说着将一叠金叶子塞进了门房前胸衣襟内。
门房抬手摸了摸胸前哗啦响的金叶子,脸上虽有犹疑,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探头往外看看,只瞧见一顶精致的轿子,并轿子旁站着三个轿夫,连带面前这位,一共才四个轿夫,这才放缓了语气,“那轿子里坐的是”
“是位少夫人。”车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