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只觉下颌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上天让他来,自有他该来的理由你若敢对他动什么心思我就将安念之和那画上的女子碎尸万段”宣绍直视着她,他黑沉黑沉的眼睛里,是近乎疯狂的怒意,“你听懂了么”
烟雨诧异的抬眼看他。
画上的女子
他说的是十里亭那小院儿底下。石室中壁画上的女子
他说的是母亲
他如何知道他都知道什么他知道母亲的遗体是完好的
烟雨大口的喘着气,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对,我都知道。所以,做什么事前。你先考虑清楚后果”宣绍冷冷的在她耳边威胁道。
马车已经备好。
路南飞果然是最懂宣绍的人,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宣绍那最是宽大舒适稳健的大马车给备了来。
宣绍俯身拽起趴伏在地的烟雨,旋身上了马车。
“带我去哪儿”烟雨低声问道。
宣绍没理会她,冲路南飞道:“回府。”
烟雨心中一紧。
回宣府,宣文秉还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宣夫人也恨她入骨。
如今她借着腹中婴孩,重新回到这个被她一手尽毁的家中。
她抬眼看向宣绍,“能不回去么去你之前买下的宅子行么”
宣绍低头看她,“你怕面对什么害怕心里的愧疚么那宅子是我为最心爱的女人准备的。我一直以为,总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的和我一起住进去,以享天伦”
烟雨闻言,仿佛心被一把尖锐的刀刺痛。
她缓缓阖目。
马车里有淡淡的兰花香气,是车角雕着的铜质镂空雕着缠枝花卉的熏香炉里溢出的。
淡淡的,很宜人,也很安神。
烟雨却只觉这香味分外让人压抑。
还记得,她第一次在春华楼遇见宣绍,第一次被他不由分说以嫌疑人的身份带上马车,他车里就是熏得这种香。
似乎是没多久以前的事,又似乎隔了许久许久的时光。
同样的马车,同样的兰花香,同样的车轮碾压在青石路上滚滚而过的声音。却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到最初。
记得她双手搭在他的膝头,摆出自认为最妩媚的笑容,承认自己是要勾引他。
记得他不屑一笑,抬脚将她踹开,说这点本事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这样一场在算计中不愉快的相遇,却让他们彼此都丢了真心进去,再也无法回头。
如今,却还要这般折磨的纠缠下去。
烟雨抬手扶上小腹,那里安安静静,完全感受不到另一个生命的存在。
烟雨就这样被带回了宣府,回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她和宣绍的院中。
院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庭院中的芭蕉树舒展着宽大的叶脉,映着刚透出云层的月光静默无声。
道旁竹叶将月光剪成细碎婆娑的影,落下满地苍凉。
“少,少夫人”浮萍听到响动便迎了出来。
瞧见被宣绍抱在怀中的烟雨,很是愣了一愣。
再瞧见她身上的血污,嗅到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脸色微变。
“少夫人,您还好吧”
烟雨看了她一眼,想到往常会和浮萍一起出现,伺候在自己左右的苏云珠,心中一阵木木的痛,她垂下眼眸,没有言语。
宣绍将她抱进正房,吩咐浮萍取来衣服,让人备下温水。
烟雨木呆呆的坐在软榻上看着他。
眼中似有他的倒影,又似整个人都陷入回忆,许久都不曾眨一下眼睛。
待温水备好,宣绍让她去沐浴。
她只呆呆坐着,毫无反应。
宣绍也不多言,亲自上手,将她的衣衫一件件脱去。
不过几日不见,她竟好似已经瘦了很多。莹白的肌肤却透出暗黄的气色。
他眉头微微蹙起,“你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就算你不想活,也不能带累你腹中孩子。”
烟雨怔怔看他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抱起光溜溜的她,一步步走进后间的浴室。
将她放入盛满温水的浴桶之中。
她抬手想洗去自己身上的血腥之气,不知是饿了太久,太过虚弱。还是这一夜的刺激太多,她已完全没有心力。从水中抬起的手,不住的颤抖,几次从肩上滑落。
宣绍站在浴桶旁,一直沉默的看着她。
忽见她脚下一软,整个人跌进满是温水的浴桶中。
他立即疾步上前,将她从水中拽起。
她却仍旧不免呛了几口水。
宣绍虽一直冷着脸,却生生忍着自己的性子,亲自上手,为她搓洗。
烟雨沐浴之后,身上倒是清爽了。
宣绍却已经是满身大汗。
他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衫,将她放在床上,拉上被子为她盖好。
忙碌了一夜,此时东方已渐渐透出微弱的亮光。
烟雨看着下巴上冒出微微胡茬,满目沧桑疲惫的宣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宣绍将她安置好,坐在床边,淡声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
烟雨动了动嘴唇,却在他起身离开房间之时,也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听见宣绍出了院子,骑上了马,又出了府。
渐渐远去,听不见了。
她回来了,那昨晚那些去救她的人呢秦川呢
苏云珠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
为什么苏云珠要推开她,为什么她要去挡那只箭
她缓缓闭上眼睛,看到火光冲天的丞相府,看到父亲母亲在火光里挣扎。
看到宣文秉吐血倒地,看到宣夫人指着她的脸骂她狼心狗肺
看到一只羽箭射来,就要贯穿她的心肺,她闭上眼,只觉死了就轻松了,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脸上突然被溅上温热的液体,她挣开眼,看到苏云珠挡在她前面,挡住了那只飞来的羽箭。
她看到殷红的鲜血漫过了苏云珠的全身。
她看到苏云珠笑着倒下,血顺着地面,漫上了她的鞋,她的裙角,她的腿
那殷红殷红的血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看到秦川,拿着剑,从远处跑来,大声叫着苏云珠的名字
“云珠苏云珠”
烟雨忽的从床上坐起。
浮萍推门而入,“少夫人,您醒了”
烟雨大口的喘着气,额上满是细汗,她朝自己下身看去,想看看那血是不是已经淹没上来。
却只看到干净温软的棉被。
“苏云珠”烟雨喃喃道。
“云珠昨日就离开了,至今还未回来,也不知她又野到哪里去玩儿了这次回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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