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猛的转过身来。
神医正站在挪开的石壁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画上的女子是谁”
神医踏进石室,墙壁在他身后自动合上,“你说呢”
烟雨眉头微蹙。“是我母亲”
神医没有回应,目光眷恋的落在墙壁之上,缓步来到石壁边上,抬手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墙上的一笔一划。那深深凝注的眼眸,仿佛在看世间最最珍贵的宝物。
烟雨心跳略快,紧张不已,“你究竟是谁,和我母亲,什么关系”
神医转过脸来,对烟雨出声打断他有些不悦,“你应该称呼我舅舅。我是安念之,你母亲的嫡兄。”
烟雨张了张嘴,这声舅舅却是唤不出口。
她对母亲的嫡兄是有些印象的,印象中的安念之和这白须白发之下的面孔并不重合。当然,她最后一次见舅舅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她不过五六岁,便是记混了也是有可能的。
怎的他不过不惑之年,就须发全白了呢
安念之一直看着她,自然瞧出她脸上的犹疑。
“你一时不能相信,也情有可原。八年前丞相府覆灭,无一生还,那日见到你,我亦是不敢相信。你如此肖似你的母亲真是没想到,妹妹居然还有孩儿尚在人世。”
安念之长叹一声,神色悲戚,似是陷入了回忆。
烟雨等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你真是我舅舅”
安念之轻轻一笑,嘴角却是挂着无奈的神色,“你母亲腊月初五卯时生,最喜甜食,不食辣,喜欢鹅黄浅紫色服饰,最喜欢一对雕琼花的碧玉簪,一只七彩碧玺手镯从不离身。我说的可对”
烟雨惊讶的看着安念之。
这许多年了,他竟对母亲的喜好记得如此清楚,丝毫不差。
母亲的喜好,若是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烟雨看着安念之的眼中逐渐噙了泪,“舅舅你真是我舅舅”
安念之看着她与壁画上女子何其肖似的脸,心痛大恸,“那年我闻讯赶来,却是为时已晚没想到如今倒叫我再遇见你,真是苍天有眼”
烟雨默默的点头,心中却仍旧存了疑惑,“舅舅您为何白须白发”
安念之看着她,灰色的眼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你那时太小,你可知我听闻丞相府有难,火速赶来,却是迟了一步连给自己两个妹妹收尸都找不到尸首,你可能明白那种悲恸之心我原以为,一夜白头,不过是传说中的事情,直到我自己经历了,才知传言非虚,世事无常”
安念之口中的两个妹妹,一个自然是烟雨的母亲,另一个是前来做客的秦川的母亲。
秦川一家三口,是悄悄前来,为的是向爹爹求谋个空缺。所以并无外人知晓,他们一家也在丞相府。
眼前之人,却是知道的。
这不得不让烟雨相信,他真的是母亲的嫡兄,自己的亲舅舅。
“舅舅怎会在此地行医我并未听闻外祖家中有行医之人”烟雨此时已经不再怀疑安念之的身份,只是问出心中疑惑罢了。
安念之苦涩一笑,“我自幼喜欢岐黄之术,可行医乃是贱行,你外祖父十分反对,我偷读医书,被他发现定要毒打一顿。日子久了,他见打我也没用,便只好听之任之,只是绝不许我为人诊治。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直到听闻丞相府有难,才赶到临安安家也随之销声匿迹,我更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原来如此,这八年来,想必舅舅心中也十分悲苦吧。
“舅舅怎会知晓丞相府有难若是有风声,爹爹怎会毫无防备,让整个丞相府都忽然覆灭”烟雨心中隐隐期待,舅舅是知道其中真相的,或许舅舅能够告诉她,究竟是谁,策划了八年前丞相府的灾难。
安念之从壁画上收回视线,目光灼灼的落在她脸上。
“你可知道璇玑阁”
烟雨点点头,她在春华楼八年,春华楼鱼龙混杂,消息最是通达。璇玑阁于十几年前悄然在江湖上兴起,兴起的一年之内便吞并了江湖数大门派,着实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同时璇玑阁也在这场厮杀之中,坐稳了江湖除少林武当之外的第三大门派的交椅。
与少林武当不同,璇玑阁明面上是做正经生意的,门店遍布天朝各州县,暗地里却是买卖消息,驯养杀手。江湖上称,只有你出不起的价钱,没有璇玑阁杀不了的人。
“难道当年之事是璇玑阁做的”烟雨颤声问道。
若真是璇玑阁所为,她加上秦川,便是加上眼前的舅舅,恐怕也不能奈何吧
却见安念之摇了摇头,“并非璇玑阁,八年前,我侥幸救了璇玑阁阁主一命,他同意卖我一重大消息,算作酬劳。我便向他打听你母亲是否安好,他告诉我,有人预谋覆灭丞相府。我求他出手相助,他却只表示此事之上,璇玑阁不再搀和,已是卖我一个极大的面子了。我昼夜不停的赶向临安,却是为时已晚”
烟雨眼前又是一片火海,红艳的火舌舔向苍穹。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
安念之却忽然沉下脸来,表情肃穆的看着她。
烟雨定定的点头。
“好,那我便告诉你”安念之向她走近一步,“你那情郎的爹爹,便是灭你满门的凶手他双手之上沾满叶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鲜血”
“情郎”烟雨忍不住眨眼,撇去眼中浮起的水雾。
“那位宣公子,不是你的情郎么”安念之讽刺的笑笑。
宣绍宣绍的爹,宣文秉就是她的仇人就是在八年前杀了她全家的人
她一心一意,想要接近宣绍,接近皇城司的卷宗,想要求得的真相,便是这样
那杀了她叶家一百八十七口人命的刽子手就在她身边
烟雨忽觉胸中发闷,大口的喘息着。
安念之冷哼一声,“八年前,有两件大事,你可知道是哪两件”
烟雨只顾喘息,没有回应。
安念之自顾自的说道:“一是丞相府的顷刻之间的覆灭,一是宣家忽然之间的崛起,你就没有想过这中间的联系么”
烟雨默默的摇头。
这两件事她都知道,但她真的从未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想过。
不是传言宣家崛起,是因为宣绍立下了救驾之功么
和丞相府有什么关系
“也不能怪你,毕竟当年,你才八岁,你能知道什么呢”安念之幽幽的叹道,“宣文秉污蔑叶丞相有谋逆之心,并和人里应外合,行刺皇帝,再假作救驾,让皇帝信任与他。终使皇帝疑心叶丞相,重用宣文秉,让他坐上了皇城司总指挥使之位。”
烟雨瞪着眼睛,突然而来的真相,让她始料未及,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么多年,你难道不奇怪,丞相府旦夕之间覆灭,为何皇帝没有让人深究当年为何只以纵火罪抓了几个贩夫走卒,草草结案”
安念之字字句句敲在烟雨的心头,恍如醍醐灌顶,她终于想通了这么多年来都想不通的缘故。
原来是宣文秉的诬陷,原来是皇帝的疑心。
烟雨回忆起她见过宣文秉的两次,一次是宣绍被关在天牢之时,一次是严燕生父子来道歉之际。
宣文秉与宣绍的冷厉不同,虽谈不上慈眉善目,却也算得和颜悦色。
不像是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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