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结束,皇明会成为一个开放的国度,也将成为一个扩张性的帝国。与远道而来的殖民者相比,皇明在地理和人员数量上占有绝对的优势,这也是朱永兴的自信所在。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朱永兴曾在讲武堂和书院讲过,虽然还不为多数人所理解,但种子已经植入泥土,生根发芽只是时间问题。
顺治十八年冬天的寒冷已经过去,一群一群的叫花子仿佛也在温暖中复苏,沿街乞讨的多了数倍。北京城哈德门以西的店铺屋下、破庙里挤满了这些人。一家家、一窝窝地在城墙根搭起了破庵子、茅草棚。北京城内屡遭兵乱,人口十去五六。东直门内外瓦砾遍地,有的是空闲地方。不然真要人满为患了。这些人大都操关东口音,也有不少象是直隶、山东、河南一带的人,他们披着褴褛的棉袄,腰间勒根草绳,端着破碗向人们讨饭。
自多尔衮垮台之后,镶黄旗的旗主鳌拜,认为当初圈地的时候,自己这一旗吃了亏。便仗着自己的官势和权力,提出圈地应按八旗排列顺序。冀东的土地按顺序应归黄旗所有,要求和正白旗换地。如果土地不足,则“别圈民地补之”。
这样一来,不仅八旗之间闹起了纠纷,老百姓的日子更没法过了,地也不能种了。家也不能待了,只好携儿带女逃出家门,在京城附近乞讨度日。京城内成群结队的难民,都是由于“改圈”地造成的。
顺治没有选择宗室亲王担当辅政大任,而是选择了异姓大臣。这跟他幼年时期多尔衮专权的经历有关。他不想再出现一位“多尔衮”来操控子孙的天下。但权力是一个魔杖,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思想。结果,虽然没有了多尔衮,但却将出现专权的鳌拜。
位居四辅臣之首的索尼是四朝元老,位望隆重,但已年老多病,畏事避祸,在很多事情上往往疏于过问;苏克萨哈属正白旗,原本依附多尔衮,在多尔衮死后,因为告发刚刚死去的多尔衮,因此受到顺治重用,在四辅臣中名列第二。但他是从多尔衮那边分化出来的,索尼等人都瞧不起他;列名第三的遏必隆出自名门,但为人庸懦,遇事无主见,又属镶黄旗,常常附和鳌拜;鳌拜虽然屈居第四,但由于资格老,军功高,常常气势夺人。
老皇晏驾,新皇登极,大赦天下,开科选士,这是几朝传下来的惯例。实际上,不等圣诏颁发,各省的举子们便纷纷赶来京城,租房住店,一边讲诗、论文,一边专等恩诏颁发。
虽然很多举子们赶来等待开科取士,但数量并不如预期中那么多,客店老板对此是最有发言权的。等到南明光复了滇省省城昆明,消息传来,又有不少举子退房而走。
读书人呢,他们的志向要当官管理国家,也就是俗话所说的“学而优则仕”。所以,当没有选择的时候,虽然内心里可能会对神州陆沉痛心疾首,但勇敢地站出来的读书人都被满清消灭了,其他的人就会觉得就只能参加满清的科举,以不辜负自己的寒窗苦读。
但在南明又有了中兴的希望时,参加满清的科举弄不好便会成为一生的污点,成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憾事。而且,老一代的缙绅士人多数仍然心怀皇明,作为长辈,他们对年轻一代士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尽管永历还在缅甸,南明政府不能开科举,但建立起了书院体系,也给了士人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
“你一个臭举子,抵不了我一个三等奴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陆文扬耳旁依然响着刺耳的话,背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这是他刚刚路见不平、上前相助的结果。
嘿嘿,堂堂皇城,天子脚下,莫说是樵父贩夫无处讲理,便是读书人,在满人眼中也不过是呼来喝去的奴才。陆文扬想到此处,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陆文扬家境贫寒,参加清廷科举本想为自己免去徭役、赋税。但现在他后悔了,觉得自己哪怕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也足以让祖先蒙羞。
“雅集图中衣帽改,党人碑里姓名非。苟全始信谈何易,饿死今知事最微。”陆文扬想到这首诗,在深深的反悔与自责中,却又感到了庆幸,庆幸自己尚未失足。尚未成为千古悖逆反复之人
走,离开这百姓流离,百业凋敝,悍而不化者为匪为盗,循法良善者冻饿沟渠的肮脏之地。虽在鞑虏统治之地,我还是皇明子民,纵是千难万苦,我亦要回归皇明治下,重复汉家衣冠。
陆文扬想到此处。下定了决心,顿觉身轻神爽,背上的疼痛也算不得什么,迈开腿脚,大步而去。
“康熙不足十,顾命四剩一,小儿不堪扶,功臣首落地。”
顺治刚死不过一个月。京城之中突然散布开这四句谶语。虽然只有极少数细心人才把它记在心里,思考其中的奥秘。但却不可能不引起某些人别样的心思,其中鳌拜便是其中之一。
大殿上以杰书为班首,下面一溜儿跪着鳌拜、遏必隆和苏克萨哈。资政大臣索额图怀中抱着一叠文书躬身立在三位辅政大臣身后。两排御前侍卫,穿着鲜明的补服,腰悬宝刀,鹄立丹樨之下。
奏章的节略照例由索额图禀报。索额图一边读。一边讲给康熙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康熙不过是个孩童,一边装模作样地听着,一边玩着案上一柄青玉如意,更多的是走个过场。
鳌拜可以忠诚于顺治。但对于顺治的儿子,只有八岁的小孩子,却不由自主地存着轻视。他瞟了一眼下边,见苏克萨哈闷声不响地伏在地上,遏必隆不住用眼向他暗示。
鳌拜早就听得不耐烦了,索尼告病,素来畏忌的人不在,他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仰起脸来截断索额图的话:“你只管读,谁让你讲了皇上难道不及你”
索额图忙赔笑道:“回中堂话,这是太皇太后原定的懿旨。怕皇上听不明白,特意让我讲一讲。”
鳌拜不等他说完便接着说道:“这些奏章,廷寄早已发出,何必罗嗦那么多皇上尚在幼冲,此等政事当照先帝遗制,由臣等裁定施行”
按照祖制,未亲政的皇帝处置政务,是全权委托辅政大臣的,每日会奏其实都是官样文章,听一听就罢。
但今天小康熙却听到了一件新鲜的事情,不由得用稚嫩的童声开口说道:“朕虽年幼,懂得不多,但不懂之处,连问都问不得”
一句话问得几位大臣个个倒噎气,只好俯首不语。鳌拜心想:趁着索尼不在,这次若不堵回去,以后他事事都要问,那还辅什么政停顿半晌,他缓缓说道:“照祖训,皇上尚未亲政,是不能问的。但若是不懂,亦可由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