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生平所学,就没一样可被殿下看得上眼的吗”
早知道那些被自己冷落的旧官僚心有怨气,借机发作,倒也作情理之中。朱永兴暗自冷笑,这些家伙自以为功名在身,学识优厚,说起论语、春秋,可以背诵出其中字句,甚至说出每句出自何处。但这样的人才,有用吗
“目前的政策措施,吾看是行之有效的。官员不加熟悉,并且知道其中关窍,如何能贯彻实施”朱永兴用手指重重叩击着桌案,表达心中的不满,“郭大人口中的官员,有多少懂得算学,且不说运筹帷幄,单说治理地方吧,也得清楚治下多少百姓。每年税收中留出多少,才能补贴劳力不足之家,使其不至于心生怨恨,铤而走险。要算出每年雇佣多少民壮,才能修整河道,平整道路”
“些许杂务自可交给从吏,何劳官员亲力亲为”郭之奇理所当然地反驳道。
“从吏计算正确与否,官员心中岂可无数若从吏相欺,引出事端,是谁之过”朱永兴的声音高了起来,眼睛也瞪大了,“郭大人,你可知目前财政之紧张,你可知各处大军每日耗费多少钱粮借之暹罗,借之占城,借之百姓,吾已经殚精竭虑,又从哪里拿出多余钱粮供养废物官员及其从吏幕僚”
郭之奇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连岷世子新纳的妃子都带着侍女们垦出菜园,自种自吃,共渡艰难,那些由政府养着的闲官哪还有说话的底气。自己来此说项,真是自取其辱。
如果做官只是写写诗,拍拍上司马屁,那要之何用朱永兴见郭之奇一副难堪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说道:“郭大人,目前形势如何,想必你也知道。正是精诚团结、共渡危难之时,少挑毛病,多做贡献,方是此时所为。”说到这里,朱永兴的语气转冷转硬,“若是以私心为重,横生枝节,即是破坏阻挠中兴大业,又与三鬼等汉奸何异”
“殿下言重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煌言赶忙起身,劝说道:“些许官员苦不得任用,有些不满,亦是报国心切,可稍体谅。若他们知道殿下苦心,自然心平坦受。”
“是下官糊涂,请殿下责罚。”郭之奇也怕朱永兴乱扣帽子,从此断了那些曾寒窗苦读的官员的仕途,就坡下驴,躬身请罪。
唉,朱永兴叹了口气,郭之奇舍家抛业,矢志抗清,因此而丧妻失子,犹坚贞不屈,这样值得他尊敬的人,他怎肯轻易降罪。
“无罪。”朱永兴无奈地苦笑一声,灵机一动,决定给郭大学士找个活儿干,省得他老来烦自己,“郭大学士才高八斗,吾有件工作要交予你去做,便是编撰一本汉奸录,或者叫贰臣传,或者嗯,日后再取名字也可。”
郭之奇愣了一下,随即痛快地点头答应,著书立说,青史留名,吾之所愿耳。只是他趁机向朱永兴请示,要了几个协助编撰的官员名额,算是保下了几个人,使之不必去书院回炉再造。
等到郭之奇告退而出,屋里便只剩下了朱永兴和张煌言两个人。这已经不是两人的第一次单独相对了,只是昨天召见的时间短。并没有长谈深说。
眼神是坚定的,这是朱永兴给予张煌言的第一个评价。这一点或许张煌言本人并未察觉,在经历过诸多麿折苦难之后,他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坚定而有神。
“昨日已经说过,吾派出小舰队相助延平王抗击清军,待战事结束后,便由金门接出鲁王兄,至西南休养。”朱永兴用平淡的口吻缓缓述说,面对偶像李定国已经能保持心态,在张煌言面前。更不是问题。
“谢殿下成全下官心愿。”张煌言躬身拱手。说道:“浙东武装乃属朝廷,自当遵奉殿下号令,不敢稍有违逆。”
“先聚力于南海,压制两广。稳定战局后。方可窥机他图。”朱永兴走到屋子一角。掀开麻布,露出了巨大的沙盘,伸手示意张煌言过来观瞧。
红旗、绿旗插得错落有致。敌我形势一目了然。令张煌言感到惊讶的是,在表示长江三峡的位置上也插有小红旗,正是新纳入战略规划的夔东十三家。
“张尚书曾数次统兵进入长江,不知道若是直达三峡,与夔东十三家会合,可有困难”朱永兴用手指划了个圈,从海上直指三峡。
张煌言率军数入长江,却并未过于深入,便本着自己知道的进行了讲述,这时他尚不知道夔东十三家已与朱永兴建立了联系。
现在率军入长江,还是早啊朱永兴在心中提醒自己,切不可操之过急,先立足西南,才是重中之重。
“殿下对东南之战似很有信心”张煌言有些疑惑地问道:“若是南海舰队与下官所率的船队倾巢而出,应该更有把握吧”
朱永兴摇了摇头,笑道:“延平王岂是易与之辈,清军必铩羽而归,张尚书对此不必担心。”说着,他用手指在两广的位置点了点,“没有水师牵制广东,则我军在广西将面临极大压力。目前,汝阳王率军与广西清兵胶着对峙,水师功不可没。”
张煌言又仔细观察着沙盘,皱着眉头说道:“大敌依然是吴三桂的在滇清军,殿下可有计破之”
“破之尚难,耗之稍易。”朱永兴走回到桌案,抽出一份报告递给张煌言。
这是一份三个月的统计汇总报告,滇省明军共有大小战斗四百余次,三大战区、上千里防线几乎无日不战,共毙伤清军两千余人,自身伤亡也有千余。从这份报告的数据来看,明军的零敲碎打战略还是很成功的,地雷、手榴弹的使用比率也越来越高。
除了人员的杀伤,明军的防线还向前推进了一些,一些不易防守的地区在明军的频繁袭扰下,被清军主动放弃了。显然,清军对这种战术还缺乏应对手段,有三座大城必须要守,也使其在宽广的战线上的兵力显得不足。
“三个月以来,投奔我军占领区的百姓已有上万。”朱永兴说了一个数据,稍微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这是人心所向,虽然加重了钱粮的压力,但妥善安置后,亦将为中兴出人献力。”
张煌言毕竟是刚到,虽然打消了对朱永兴不思进取、海外偏安的误解,却对他采取的战略、战术并不十分了解。在他看来,进取广西有些操之过急、分兵力弱的嫌疑,集中力量光复滇省,才是最正确的指挥。
“殿下,下官以为,滇省清军乃心腹之患,当全力破之,后作他图。”张煌言谨慎地说道:“如今四处用兵,似有分兵之嫌”
“四处用兵不假,然各有其目的,皆是为稳固滇省之地。”朱永兴淡淡一笑,说道:“张尚书初至,许多情况尚不知晓,可去讲武堂看看,军议时亦可至参谋总部旁听。”
gu903();“是,下官遵命。”张煌言躬了躬身,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不知殿下迎回鲁王,欲安置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