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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刚刚走走到书房前不远的地方,就看到子柏风毫无形象的坐在门槛上,背靠着紧闭的书房大门,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补眠。
踏雪伸着脖子拱着他,才能够让他不歪倒在地上。
先生心中就有些心疼,这个孩子,这些日子不知道忙到什么程度,有些时候,真想自己帮他分担一些。
轻轻拍了拍子柏风的肩膀,子柏风在那边说梦话:“先生,别打我,我错了……”
先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推了推他,这才让子柏风迷蒙地睁开眼睛。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前段时间,子柏风若是来蒙城,经常会过来看看先生,不过这几天,他真的是太忙了。
看起来,这个少年两颊都陷了下去,瘦了许多。
“先生,我是来找你借书的。”子柏风道。
“借书?借什么书?”先生一愣,子柏风博闻强记是有名的,但凡他看过的书,就被他牢牢刻在脑子里了,几乎不可能忘记,所以想要找一本子柏风没看过的书,还真难。
“这种书,别人没有,但是你肯定有。”子柏风道。
“关于……修仙的?”先生想了想,也只能问这些。
子柏风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我想要看史书。”
史书?先生瞪大眼睛看着子柏风,好像是听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你怎么会想要看史书?”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子柏风摇摇头,“之前我一直觉得很是奇怪,却不记得奇怪在哪里,现在却明了了。”子柏风道,“我从小到大,竟然从未看过一本史书。”
子柏风自己想想,他所看过的书里面,竟然没有一本汇编起来的史书,他看过的最接近史书的,就是蒙城县志,还是在当初算账查阅的时候顺手翻阅看到的,但那也不过是县志罢了。
其他的,就是各村的族谱,譬如燕氏的《玉经》。
“我问了许多人,竟然都没有人有史书,所以我就来找先生了。”子柏风道,他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先生,希望先生能够给他一点希望。
先生却苦笑了,道:“史书这东西,我这里也没有。”
“为什么?”子柏风却是觉得奇怪了,他本以为是因为蒙城地处偏远,所以书籍较少,但是现在看来,却并非是如此。
“原因,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先生重复了一遍子柏风刚刚所念的那句话:“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说得真好啊……可惜,如果有人不想让别人知兴替呢?”
子柏风皱起了眉头,想着先生的话,确实,前世的历史上,因为历史的原因而获罪的人数不胜数。而前世所编撰的那些史书,大多也掌握在朝廷手中。
“但总是会有人好奇,而打算去写的吧。”子柏风道,“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难道胜利者们不想要让人来记载他们胜利吗?”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先生愣了愣,又细细品味了一番这句话,才摇头笑道:“这句话也说得真好啊,可是……如果没有胜利者呢?”
“总会有胜利者吧。”子柏风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没有胜利者?
“如果胜利者,总是那些人呢?不论怎么挣扎,什么样的结果,最终得利的,却总是他们……”先生抬起头,看向了天空,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宛若流淌着整个人生凝聚成的悲伤长河,差点把子柏风淹没。
子柏风慌忙转过头去,他突然想起了杀死霸刀前辈的那人。
一眼如刀……不,一眼千年!
杀死霸刀前辈的,不会是先生吧,因为落千山不肯拜他为师,恼羞成怒,所以杀掉了落千山的师父?
而如果这样的话,到时候自己是要帮落千山,还是要帮先生呢?真是太纠结了。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先生伸出戒尺,轻轻敲在了子柏风的脑袋上,把子柏风敲醒了,他连忙躲开先生的戒尺,反正只要被先生的戒尺敲了,准没啥好事。
“是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但是如果根本就没有兴替,如果胜利者总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势力,他们自然会掩盖历史,不让任何人了解历史。”子柏风猛然拍了一下巴掌,道:“但总会有人想要知道,去调查,去记录吧。”
人类的思维越活跃,就越难以维系一个政体太长时间,所以古来就有焚书坑儒,就有闭关锁国,就有文字狱,每朝每代,从未停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