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胡说,不过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子柏风何曾说过假话。”子柏风冷冷一笑,道,“若是你还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蒙城向东二百里,邽山脚下,洋水之阳,那里本来有七八个村子,子村只是其中之一。你也可以去附近打听打听,到底真相如何。我可以骗你,但总不能全天下人都骗了你。”
听完子柏风的话,其实非间子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知道师兄为了山门,一切都可以牺牲,什么都愿意去做,这种事情,他真的做得出来。但是,他却不愿意去相信。
而且,这也并不代表他就此被子柏风说动了。
他始终没有忘记,子柏风的目的如何。
“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想要让我不收玉税?”非间子冷笑,“我非间子领命下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若是存了这种侥幸,那还是死心吧。你问我非间子凭什么收玉税,那我便明说了吧。”
非间子站直了身子,鄙视着子柏风,一字一顿道:“就凭我这把剑!”
剑长三尺,悬空飞在非间子的面前,直直指着子柏风,只需要非间子念头一动,就能够洞穿子柏风的身体。
但是子柏风却站得更直,他的心中怒火翻腾,已经烧的他忘记了恐惧。
“我本当自己在和人讲理,原来只是对牛弹琴。”子柏风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顿了一顿,冷声道:“这世间,并非只有这一把剑。”
非间子的剑凌空震动,却终于没有背后出手。
“那我便证明你是错的!”非间子心中在呐喊,他说子柏风心存侥幸,但事实上,心存侥幸的人,是他。
“啊啊……”看子柏风走了,踏雪回头看看非间子,又转头看看子柏风,颠颠跟了上去,把脑袋伸到子柏风的肩膀旁,蹭着他的身体。
非间子冷冷扫视四周,藏在角落里、山石后、树丛里的众人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耳目,他冷声道:“三月为期,我势必要将玉税收上去,若是逾期,便尝尝我的剑吧!”
众人噤若寒蝉,就连府君都面色白。
非间子转身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大门嘭一声关上,再也不见人影。
两个士兵这才上去扶住了子柏风,低声埋怨道:“秀才爷,您这是在什么疯啊……”
主薄也摇摇头,对子柏风的做法不予赞同。
府君叹口气,子柏风还是太冲动了,之前还只是试探,到后来,这家伙确实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冒险了。
只是,今日子柏风所透露的一桩秘辛,却了结了府君的一场悬案,也正是从十余年前开始,蒙城府辖下的一个乡几乎被大水抹去,洪水肆虐了一年有余,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给蒙城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造成了致命性的打击。
此后民众流离失所,造成了各处贼寇横行,乱象频,好在当时的府君打破了户籍制度,允许流民就地落户定居,这才暂时遏制住了混乱,但那时候造成的影响一直到了这任府君上任都没有消弭。乱象一起,想要再治理就难了,这也间接促成了府君委托书院选拔贤才,也造就了现在的下燕村正子柏风。而现在,子柏风就在府君的面前,把真相一把揭开。
命运是如此的奇妙,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而府君对子柏风,却是更加欣赏了。
虽然鲁莽了一些,却是有勇有谋有担当,这样的年轻人,现在是越难见到了。
在雄辩之中,其气势竟然连非间子都被稳压一头。
但实力就是实力,只有口才,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残酷。
主薄在一旁摇头叹息,府君看了他一眼,也在心中叹息。
这个主薄,算是一名地头蛇,上任府君在任时便是他。他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在玉税这件事情上,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样子。子柏风虽然鲁莽了些,但毕竟还问出了一个初步的期限。
三个月,其实也已经很宽松了,宽松到了府君可以去布置一些什么。
“带柏风下去休息,好生伺候着,等他醒了酒便告诉我。”府君吩咐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违者当斩立决!”
众人都相顾骇然,非间子所在的这院子本就静僻,非间子来了之后,闲杂人等也不敢接近,现在在附近的,若非是有地位的人,便是府君心腹,闻言无不凛凛遵命。
只是子柏风大骂非间子的事迹,却还是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