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妙娘在旬日请安时,没有见到韩氏,聂氏也只是轻描淡写道:“她身子骨有些不康健,在休养着。”
“那她可要好好调理才行,缺什么短什么,从我这里拿就是。”吴老太君道。
“是,儿媳代这孩子先谢过您了。”
吴老太君再一眼望去,孙媳辈只有妙娘在,皇甫氏肚子太大,早就免了请安,她看了妙娘一眼,只见她眉梢眼角都透着春意,脸色微微酡红,整个人皮肤白的发亮,眼睛也扑闪扑闪的,坐在那里就跟一颗水蜜桃似的。
也怪道她那位骄傲无比的孙子对她这般上心的,这也是好事,老太君从来都是希望他们夫妻和睦,但更重要的是诞下子嗣。
韩氏什么都好,就是肚子不争气,还不能劝丈夫纳妾。
以至于成婚好几年都无子。
请安的人不多,吃了一盏茶,吴老太君就让她们回去了。
一出门,刚走过抄手游廊,程晏就在此处等着,妙娘忍不住觑了婆婆的脸色,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程晏读书的时候,他这样大喇喇的来接自己,不是说明他不专心于学业么?
谁知道程晏却道:“方才严先生出去了,儿子想着太太今儿必是来请安的,故而在此等太太来,正好给太太请安。”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都忍俊不禁,分明是来接自己媳妇儿的,还拿人家太太作幌子。
第72章纯净
罗氏也是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挥挥手:“我这里不必你来接,你表嫂她回京探亲,正好今日我们还要叙旧,你且和你媳妇儿先回去。”
“是,那儿子和儿子媳妇先送太太回院就是。”程晏看了妙娘一眼。
罗氏不免心中笑道,这晏哥儿还真是不想半刻和他媳妇儿分来,但这于她而言是好事。儿子有出息固然重要,但程晏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九岁,也不是很大的年纪,这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即便程晏五十岁考中进士,都不算老,更何况罗氏已经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不是每个人都和吴老太君一样,高寿无病的。
她还能活几年,唯一的愿望便是看到孙子出生。
程晏少年英俊,玉树玲琅,顾氏更是倾国倾城之貌,这二人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多好看。
她又怎会舍本逐末?此时专逼程晏读书,误了延绵子嗣,这就不妥了。早年吴老太君虽然未曾分家,但是罗氏也私下和程添攒了好大一份私房,这些够后代几辈子过活了。
但若没有后代,这偌大家私在手,又有什么意思?
妙娘和程晏送罗氏回院后,二人在一道走出来,这一出来,程晏就牵起她的手:“妙娘,你今日过的如何?”
妙娘捂嘴直笑:“我不过就去请了个安,之前如何你不是知道吗?”
“是我问的不是了。”程晏看着她的一颦一笑,都痴迷其中。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当年陆游之母非让人家感情好的夫妻和离,他以前自诩从不会任何事情糊住自己上进之心,万物不可摧其志,现在却觉得还是有的,就比如妙娘,他的脚是完全不受控制的走到这里。
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和她在一起,即便就这样牵个手,他都浑身舒坦。
妙娘也当然不会拒绝程晏的示好,她回房后,亲自斟茶给他,笑道:“这里边放了话梅,最是生津开胃,前几日见你胃口不好,这梅子是我开春后腌的,刚好新鲜,放在这茶里,正是得宜。”
“娘子好巧的心思。”程晏掀开茶盖,细细品尝。
这用心了的东西和没有用心的东西就是不相同。
妙娘一般会在上半晌的功夫做些针线,这些相当于是内宅硬通货,既能代表自己的手艺,又是送人的佳品。
今日有程晏在旁,她便一边同他说话,一边做些针线。
“大嫂听闻有些不舒坦,我也不知道具体病症,倒不好上门去看了。”
她说这话连程晏都明白,恐怕还是孩子闹的,尤其是她们夫妻圆房后,程晏自认为身体没问题,算得上龙精猛虎,妙娘就更没问题了,这给韩氏造成的压力太大了。
程晏对程晷虽然态度转变,但是对韩氏没什么意见,反而很同情她,还道:“其实我之前还劝过晷哥干脆去妾侍那里,生个孩子也总比没有强,但晷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听。外人倒是都说她深情,可大嫂就惨了。”
是这样么?
妙娘忽然想起曾经听过来的传闻,以前碍于程晏和程晷关系很好,她不想疏不间亲,到时候反而惹的一身腥,但是现在程晏显然和程晷关系变质了,她忍不住说了出来:“晏郎,我曾经在外祖母家听闻过一件事,是关于晷哥的。”
“哦,是何事?”虽说他不喜欢程晷,但是对程家四房的人程晏依旧觉得讨厌。
“就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听说晷哥的母亲当年嫁进来许久没有孩子,因此吃了虎狼之药生的他,虽说他外表与常人无异,但那种药可能对子嗣有妨碍。所以当初外祖母等人都想过继我另一位昼表哥过来,但这也是我小时候偶然听到的,具体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妙娘的样子就跟平日和小伙伴们分享秘密一样。
殊不知,这种话只要说出口,一般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程晏觉得好笑,但同时又顿悟了,四房的话固然不可信,但是程晷这样不更证实了他的心虚吗?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心虚,所以才不肯去妾侍房中。
这样其实也说的通,但这样就难办了。
“若晷哥真的身上有疾,反而就难办了。”程晏固然可以告诉大伯父和大伯母,但他们二人知道儿子不能生育,恐怕就会过继,这过继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先亲后疏。
就像卖田一样,必须先问询族人,族人都没有意思,再往外卖。
当初二房完全绝嗣的状况下,才到其他房选人,可若程晷不能生,那势必就会在二房内挑选人过继了。
他见妙娘不甚明白,忙把其中眉角和她细说:“……你是知道的,三婶一向出挑,又有些厉害,况且时哥儿比起我和晷哥相对逊色些。若是过继,怕必定是打我的主意,一来也不是我自夸,我尚算少年英才,自古虎父无犬子,我的儿子必定聪慧。二来我们太太向来对大伯母是没有二话的。”
这倒是了,妙娘心中正庆幸,还好这话她没不高兴的时候抖出来,否则自己倒是惹祸上身了。
妙娘不禁又赞叹程晏想的周到。
却见程晏摆手:“也算不得什么周到,只不过是我自己就是受这过继之苦,不想我的孩子也和我似的。”骨肉离别之痛,他生受了这么些年,如今有了妙娘,有了自己的小家,才不至于如孤雁一般。
他这番话,于妙娘又何曾不是如此,与亲生爹娘分别七年,怎地不感叹?
但同时她也心疼程晏,好歹自己算是一直跟着爹娘,程晏却是认别人做爹娘,重新适应新的环境,不仅如此,还得时刻防备着嗣父嗣母不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