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马嚣鸣是为宣战,璘琅正压着火气没处宣泄,睁开一双幽深眼眸便是赫然一记悠长龙吟,直震得周遭海水好一阵翻腾。那水马群鸣之声虽响又怎比得过蕴着亘古力量的龙吟声,霎时便在气势上落下一大截。
璘琅也不与它们多言,舒展开身体一记看似未怎用力的摆尾便将对面横扫了一大片,一时间强劲的水流将水马群冲散开来到处皆是那浑厚类人的哀鸣之声。
不,这绝不是巴蛇一族能拥有的力量。
只怕再多一倍数量的水马团结起来也战胜不了对方,慌乱之下那群首发出一记极尖锐的长啸,紧接着四面八方的水马便朝着不同的方向疾疾逃窜而去。
璘琅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它们放走,眼看这水马群唯群首是瞻,她目光如炬地在湍流之中找准群首的位置,猛地一昂首便如离弦之箭般迅疾地游到它身旁,扬起龙爪便将其一把按在了泥沙之中。
水马兽四肢着地,原本支撑得十分稳当,只是眼看着那巨大的龙爪覆在头顶,它膝下一软已然不自觉地向前倾倒下去,再然后画面便如静止了一般,所有的水马都停下了逃窜的步伐,犹豫地怔立在原BBZL地不愿离去却又不敢靠近璘琅身边。
璘琅也不顾此刻在水马群眼中自个儿的形象有多诡异可怖,施施然地松了松筋骨方冲它们开口道:“你们这气势汹汹的是要上哪儿去?”
不是她好管闲事,只是数量如此众多的水马妖兽聚集在一块儿实在不多见。
水马群听见她的问话却依旧在观望,只有被她按在泥沙中的群首回应道:“吾等只是途径此处,无意冒犯您修行,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过,吾等自当绕道而行、绝不再犯。”
璘琅本就无意为难她们,遂略略松了松爪子,温和道:“既是途径此处,总有个去向,可是大荒近日出了什么事?”
水马群首不肯直言,想必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璘琅对十万年后的大荒妖界知之甚少,想着借由四处栖所的水马兽探听一下也好。
那群首见她坚持,较着股劲儿逼它开口,只得低声回道:“从前在大荒鲜有听闻鲛族栖息,只不知怎的近日里大荒妖怪间遍传某处异象层出,而鲛族竟一直藏匿于大荒,且现下失了镇族宝物已然软弱无力,都急着去围睹一番。”
只怕不知是凑热闹如此简单,鲛族血肉乃妖族修炼至宝,这些妖兽闻得风声自然群涌而上。
璘琅沉下面色,若鲛界真如水马兽所言已然混乱不堪,翼望他们此时归去岂非凶多吉少。
水马兽没有意识到璘琅压抑的怒气,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此去北面路途遥远,只怕再晚些时候到了鲛界水域便连半只鲛妖也难以觅得了。”
话音未落,璘琅风卷云涌一般呼啸朝北面而去,留下水马兽群怔立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水流中一晃而过的巨大身影。
莫非……不可能……是龙吧。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一章
翼望与涂光离开鲛宫不过半月,没想到归来时鲛宫却是这副景象。三十六星洞、七十二瑚丛内到处是受了轻伤、重伤的族人,就连法力高强的大长老们也不例外。
受神官调遣护送他们至此的天兵面对鲛族的祸乱竟是无动于衷,目送二人进入鲛界便回九重天上复命去了。
涂光咬牙,为神族目睹一切却能转身离去的冷漠很是愤愤,可翼望心头大乱却还晓得安抚涂光。
的确,妖族互相倾轧又不会祸及六界,神族总不能事事出手干预。
见到翼望归来,族人们的脸上不见欣喜反添忧愁。翼望从族人口中得知,他离开鲛宫不久便有数不尽的大荒妖怪进攻鲛界,鲛皇与大长老们带着鲛兵负隅顽抗,一想到此处鲛界已是鲛族在世间最后的安宁之地,便怎么也不肯向这些贪婪的妖怪低头。
翼望听了族人们的话,心里既惶恐又内疚,他知道母皇为了保护族类定会以死相拼,而在整个族类最需要自己的时刻,自己却没能与他们在一起并肩作战。
他正想赶去鲛族边境一看究竟,就被身旁的涂光拉BBZL住,她蹙着眉满脸不赞同道:“二皇子殿下,陛下临别之时命我将您安好带回,此刻您刚回鲛宫且伤势未愈,陛下若是知晓了也一定也不愿您到前线去冒险。”
论武力,翼望自然不是堂堂少侍官的对手,她若有心钳制他必然不能从她手里逃脱,此时只能干瞪着眼气恼道:“既然少侍官待母皇如此忠心,此刻母皇可能限于危难之中,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安危吗?”
涂光闻言连忙说道:“待安顿好殿下您,涂光自会去前线相助陛下。”
左右说不通,翼望只好在她的“看护”下,来到鲛皇的寝宫等候。
然而令她们没想到的是,不等涂光去前线相助,伤重的鲛皇已经被族人抬了回来。
最担心的事成了真,翼望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看着母皇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容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身上的铠甲被血色浸透,他忽而意识到向来被母皇庇护在羽翼下的自己从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母皇离开了他、离开了整个鲛族会变成什么样子。
许许多多鲛巫涌入鲛皇寝宫为她治伤,翼望平复下情绪后,也加入了她们开始在鲛皇身旁念起疗伤的咒术。
一道道璀璨的蓝色光芒没入鲛皇的身体,她的面色终于缓缓恢复过来。见到这一幕,翼望与鲛巫们放下心来,还好救治及时,女皇的气息虽微弱但心脉已被法术护住,苏醒只是时日的问题。
整整三日,翼望不吃不喝地守候在鲛皇床畔。鲛兵们从前线带回的消息总是坏的居多,自从鲛皇重伤以后,翼望便没见过跟着他一路的涂光,兴许她也在前线同妖怪们鏖战。
三日过后,鲛皇终于苏醒,翼望忍不住伏在她身旁痛哭起来。
“母皇,都是孩儿的错,如果不是孩儿执意央大鲛巫放孩儿回凡间去寻罔器,大鲛巫便不会身殒,鲛族也不会落得无力还手的境地。”
虚弱的鲛皇几乎是看到孩子时便原谅了他,只是想到此刻鲛界的动荡又忍不住蹙起眉来,“既然走了便不该在此时回来,鲛界已经不安全了。”
翼望激烈地摇头,拉住母皇的手道:“孩儿再也不会任性地离开鲛界,离开族人了。”
若是换作以前,鲛皇听到他这样说定会深感欣慰,只是眼下大鲛巫身殒而她也身受重伤,望儿留在鲛宫只会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鲛皇神色凝重、声音低沉地吩咐守卫的鲛兵道:“去将少侍官涂光请来。”
翼望不解地望向母皇,而鲛皇望着他的眼神里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复杂却十足深情。
鲛皇对翼望说,“母皇从前为了族类对你父君与兄长多有亏欠,而今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护住你。望儿,你听母皇说,等涂光归来你便同他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不等翼望出声反驳,鲛皇又接着说道:“鲛族的兴亡在此一举,只有你们离开这里,鲛族BBZL才会有存活的希望,未来母皇但有不测,你便是整个鲛族下一任的君主,这个时候由不得你任性。”
翼望张了张口,终是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此刻母皇的嘱咐已是万不得已,他红着眼眶对鲛皇点了点头,“母皇,我答应你,但请你不要现在就赶我走,我想陪着鲛族继续战斗,也许我们能熬过眼前这个难关,从前多少次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次不一样了。”鲛皇苦涩地笑道:“从前鲛族至少还有大鲛巫和罔器,旁的妖怪才心有忌惮,眼下失了屏障,大荒妖怪群起而攻,这一回除非天神降临否则再没有人能救我们了。”
天神、天神!
翼望想到了一个人,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对鲛皇开口。若是此刻璘琅在便好了,可那时是他亲口拒绝了她要陪他回鲛界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