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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姑娘道:“是,奶奶。”随转过头来,说:“奶奶命你进去。”她话声语调虽然不变,但说话之时,可是垂手而立,显得恭恭敬敬。

方洪心中更是大奇,皆因这秦姑娘便对剑魔,也没像这般垂手而立,这不是奇怪么而剑魔避仇在此,岂容人在他居处左近居住,尤其是这么一个好所在,他竟不鹊巢鸠占,倒像是为这老妇在外看守门户。

方洪奇诧得发楞,那秦姑娘已向他说道:“进来,进来见过奶奶。”

方洪心中好奇,倒想快些知道究竟,当下快步走近,离门尚有数步,忽见一个魁梧的身形已迎门而立,那秦姑娘站在她身边,竟矮了一个头。

方洪凝神一看,她身形虽然高大得异于常人,但苍苍白发,满脸皱纹堆叠,实又是个老妇,而且眇了一目,但她那独眼向方洪一扫,方洪登时觉出有一种慑人的威仪不由心中又是一动,莫非这老妇竟是个非常人,那剑魔对她亦要惧怕三分

心念一动,立即停下来。躬身一揖,道:“晚辈方洪,拜见奶奶。”

那老妇只微微颔首,道:“难得他送上门来,带他去吧。”

不料这老妇声音之冷,不但不在这秦姑娘之下,而且较之剑魔更厉尤其是那句送上门来之言,竟似说他送上门来任人宰割一般。但现下方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他随同秦姑娘前来,原以为是剑魔,已抱定了必死之心,故尔毫不惧怕,反而一声朗笑,道:“方洪此来,原就没打算再出去,秦姑娘请罢”便大踏步上前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孽海无边,又见波澜;情天渺渺,偏多恩怨牵缠。

第七回奔雷剑起惊雷起

话说方洪把心一横,道:“秦姑娘,请罢。”在他预料之中,今番有死无生,虽然他想到娘在天姥山中待他救援,便心如刀绞,但想到一死,或可令秦寒梅不再对爷爷镜湖老人记仇,登时又视死如归,而且,现下他能反抗么,外有剑魔,此间这老妇更不知武功何等高绝,而他,却连这白衣的秦姑娘,亦非敌手,反抗,不过徒取其辱。

只见那秦姑娘不走正门,却绕行屋侧,推开了侧门,方洪不由一怔:竟然是一间精舍,里面已掌了灯,只见屋中无华,不过木桌木椅,但却一尘不染,并有床褥。

方洪正发楞间,那秦姑娘已进了屋,翻箱倒柜,找出一件青布袍来,回头向方洪冷冷地凝视了一眼,说:“把湿衣换上,这屋就给你住。”

方洪大出意外,这可并不像歹意,只见那秦姑娘话一说罢,即掉头施施而去

方洪便在心中惊疑之时,对她那轻身功夫,亦是又佩又奇,目光早落到她脚下但见她只是轻移莲步,却以随风而逝,只一晃眼,身形早杳

现下近在直尺,方洪也未看出她是怎么走的。不由呆呆望着门外月影,一声浩叹,自己练成了奔雷剑,即以为天下无敌,那知和她差得甚远不说,她这轻身功夫,自己更是望尘莫及。

忽然一阵夜风拂来,身上一冷,原来他自溪中爬出,衣衫已经湿透,在惊悸之余,紧跟着这秦姑娘,心神紧张,湿衣在身,竟然不觉,此刻心神稍定,被夜风一吹,这才觉出寒冷来。

方洪心道:“好,我便将湿衣换下,且看她们要对我怎的。”

当下掩了门,换了湿衣,穿上青袍,见那青袍又宽又大,显然是个极其魁梧的人所着。

那衣上发出一股霉气,像是收在箱中,已多年不用。方洪暗忖:“难道此间除了老妇之外,还有个男人。”

心念及此,不由心中一凛,今晚打从那剑魔起,所遇三人,没一个不冷得怕人,以自己和剑魔的渊源,他却无缘无故对自己下毒手,这秦姑娘可是与方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老妇那句送上门来,还会是善意么

方洪有如坠入五里雾中,百思不得其解,尤其那老妇竟像早知自己要来似的,是的,此刻的惊诧疑惑,倒多于恐惧。

半晌,方洪愣在屋中,竟未动弹,忽听一声咿呀,房门开了,那秦九凝又在门口现身,因是屋外黑暗,方洪首先便瞧见了她明亮的眸子,便因望到她那双眸,顿觉恐惧之心又减了多半。皆因她那双眸之中,已不见了冰冷的颜色,而是柔和的闪光。有着这般柔和的双眸,岂是对人要下毒手之兆。但他却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只见她手中托着个托盘进来,盘中有白饭,和一大碗菜,一声不响,放在桌上。怎的她望了方洪一眼,忽然低下头,飞身出屋而去

她始终这么虚飘飘,来也飘飘,去也飘飘,像个幽灵一般。

方洪目迎她来,又目送她去,亦是一声不响,可是他心中已千百转。这更不似恶意了,若她当真要我的性命,岂会送来饭食。

他已一日夜未进饭食,这半夜皆地惊怖之卞,倒不觉得,现下一见饭食,顿觉饿火如焚。立即狼吞虎咽般,将那一大碗饭吃了。

要知求生乃是一个人的本能,但能有一丝生机,没人会不要命的,但饿着肚子,岂能挣扎。

饭罢,心想:“我不如干脆歇息一会,且养足精神再说,倒要瞧她们将我怎的”心里一横,放头便睡,直到午夜过后方洪才醒来,睁眼一看,屋中一团漆黑,那油灯不知何时灭了。

他一睁眼,登时想起现下是在个神奇莫测之处,不由自己跃起身来,走到窗下一看,原来是人,不用细看,已知是那秦九凝姑娘。

“她在花木之中作甚莫非是在此监视我”才在想,只见她从那吐艳的花朵之中,露出她那清丽如冷玉的面庞来,不过,她是在向他这里望,那西斜的冷月清辉,正照在她面上,方洪早直了眼,只觉她的美,竟更胜于秦寒梅,现在月下相望,直似月里嫦娥,岂只清逸出尘,宛若要随风飞去。

皆因清风过处,但见她白罗袂飘飘,秀发婆娑,更兼叶拂花摇,方洪看得出神,故尔有此感觉。

她凝眸望着方洪的窗户,瞬也不瞬,忽见她缓缓抬起臂来,轻抚面颊,半晌,像梦呓般说道:“我美么我真美么”

反反复复自问,竟是同一话语。方洪心里明白,是今晚他在溪边的一言,她仍存在心中,空谷幽兰,清秀原不自知,况月貌花容,也无镜自觉,便顾影而自怜,不过徒增幽怨,而今晚可不同了,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当面对她说的,说她美啊

方洪顿时升起股冲动,想冲出屋去,去向她说:“你不但美而且美比天仙。”

陡听微风飘然,窗外已站定一人,不是站立,而是倒立

方洪大惊,原来竟是剑魔,突在窗外现身,只见他两手撑地,两脚齐胫皆断,半截小腿弯在空中,仰头向窗注视,双眸炯炯,竟像知方洪便在窗后一般。

陡见白影一晃,秦九凝突然抢到他身侧,低声急道:“师傅,你你你怎么来啦,奶奶要是知道。”

剑魔阴森森,嘿嘿冷笑,道:“你这小贱人近来也变啦,只帮你奶奶,完全不把师傅我放在心上。”

只见秦九凝亦是冷冷地说道:“你传我剑术,奶奶传我轻身功夫,你们两人都是师傅,叫我帮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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