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灾祸。」
假拟蓑白用轻柔的女声静静翻译着这篇文章,听得我毛骨悚然,但我不能喊停,必须确认这篇文章与十字架跟狂人毁灭弹有没有关系。
「这力量本身即为邪恶,带有念动力之人必定是恶魔,女巫。将近六世纪之前的先驱名作女巫之槌,如今须重获清白。猎巫行为并非坊间传闻的集体疯狂行为,而是有些人们在科学不发达的时代中,依然直觉了解到念动力的存在与危险性,这些先知排除了狂人的孽种,或许因此遭受牵连,含冤待雪,但从全人类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行为无比正确。」
两名修士任谁都会觉得他们才是被恶魔附身的人写下了女巫之槌,成为猎巫行动的教科书,我后来也大略得知二一。如果在史上所有出版物中,有哪一本书真的需要烙上「訞」、「殃」等第四类烙印,并且烧毁消灭,它肯定当仁不让。
文件底下不断在咒骂拥有咒力的人,内容不堪入耳,最后总算来到重点。
「因此面对被恶魔之力支配的人类,只有杀害净化一途,方能阻止他们继续造孽。其中一项非常有效之手段便是剧毒炭疽菌,俗称狂人毁灭弹。这正是神明保佑。哈雷路亚,神总是适时赠与我等必要的食粮。」
接着又是一长串充满宗教狂热的文字,然后才开始说明使用方法。
「曾经有异教徒为了政治目的,将圣粉装入信封中或直接喷洒以进行恐怖攻击。但在这场驱魔圣战中,本来就该使用圣本笃圣牌这样的圣器。」
圣本笃是古代基督教的圣人,据说将十字架或圣本笃的样貌刻在牌上,有治病驱魔的功效。
「这是行正义、赎罪恶的十字架,只要砸在恶魔脚下,与惰性气体一同封存的圣粉就会四处飞散,圣粉即使历经千年依然能够复活,只要吸入少量便能让恶魔丧命。哈雷路亚」
我闭着眼睛听完假拟蓑白的翻译,然后再次从金属容器中拿出十字架。
这里面真的封存了致命细菌,长达上千年光想到这里手就要发抖。不经意换个角度观察十字架,我发现一件事。
这不是十字架,虽然确实模仿十字架的样子,但是从刚才看的生化危机标志转化而来。
我完全不认为做成这种形状有什么实用性,究竟心灵要多扭曲才会觉得这样很有趣
我小心翼翼地将十字架收回金属盒中。
我或许放出了混凝土坟墓中的恶魔,但这颗疯狂与憎恨的种子,正是我们仅剩的最后希望。
我试着站起来,但累得腿软,或许该稍微休息,而且最好能找到觉和奇狼丸会合,如果找不到,我要独自撃倒恶鬼,无论如何都得先离开这里。
要再走一次来这里的水道吗如果能回到梦应鲤鱼号上一个人操作是很辛苦,但总有办法应付,要回到会合地点也不是难事。
不对,不行。不仅我的本能抗拒着潜回那条下水道,里面也太过危险,如果还有另一只大博比特虫,肯定必死无疑。或许追上我们的是雌雄其中一只,另一只远远闻到自己的同伴被乾先生炸烂,可能追赶过来。
但不走那条路,我该如何是好或许可以在大楼里打洞通往地表,但地表无论昼夜都在敌军监控之下,实在很难骗过鸟儿的好眼力。如果被发现,可能无法脱身
我突然惊觉,还有蝙蝠啊。前往海岸回收梦应鲤鱼号的时候靠蝙蝠掩护,只要再来一次就好。蝙蝠进出洞窟的时候会布满东京上空,这段时间不可能进行空中监控。
现在到底几点了
「蝙蝠还要多久才会回洞里」
「假设时段与昨天相同,大约一个半小时后。」
假拟蓑白的答案令我叹气。
「时间到了可以叫我起来吗」
「遵命。」
我把绑在假拟蓑白身上的树根绕住自己手臂好几圏,然后抱膝侧躺在地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耳边传来恼人的信号声,立刻把我吵醒。
「凌晨四点五分,距离日出还有三十一分钟,应是蝙蝠回洞穴的时段。」
不会吧感觉根本没睡到啊但既然假拟蓑白这么说,肯定不会错。
我赶紧起身打包,但其实没东西可包,背包已经烧光了,真正需要的东西只有假拟蓑白跟狂人毁灭弹。
脑中掠过一个想法,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睡醒。我连忙摇摇头,赶走这不吉利的胡思乱想,毕竟往这方向想毫无帮助。
现在只有达成使命了。
我离开这间受诅咒的房间,感觉千年前那位被阴暗妄想缠身的房间主人,正伫立在房间一角,默默目送我离开。
从楼梯爬上二楼,情况比一楼要糟,一半以上已经崩塌埋没在砂石中。
得找个最靠近地表的位置,而且现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找起来想必不容易。我发现有个地方吹着微风,似乎是建筑物外墙有道小裂缝,直通外界。
竖起耳朵一听,正有数不清的蝙蝠在外喧闹,看来第一批蝙蝠回来了。得趁现在出去找地方藏身。
我尽量悄悄破坏混凝土,挖开裂缝,移走砂石。
两、三分钟后,总算挖出一个勉强通过的缝隙,我压低姿势悄悄爬出去。
古早的建筑废墟顶多剩地表两、三层,钢筋钢骨早已腐朽,单靠着超耐久混凝土撑住形体。
崩裂的建筑化为灰色沙砾,其中部分被雨水溶解,形成喀斯特地形。四处可见河川一般的黑色条纹,假拟蓑白说那是柏油路,经过长年紫外线照射之后失去黏性,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除了杂草,地上几乎没有植物。那些根部深达建筑地下层的树,高度都很矮,而且扭曲变形,或许是因为冬天关东平原刮着强风。地表涵水性极差,一片干涸,树木为了找水而将根伸至地底深处,没有余力往高处发展。
头顶上无数蝙蝠布满天空,根据昨天的经验,大概要一、两个小时才能让所有蝙蝠回巢,我得在这之前赶回跟觉他们分开的大裂缝。
我沿着建筑物下面走,依据假拟蓑白指示的方位赶路。
敌军可不一定只会在天上监控,地面部队可能在附近警戒。
快走在破晓前的荒地上,意识似乎逐渐模糊。
这是什么感觉既视感吗这肯定是我第一次到此地,却觉得好久前见过相同光景。
又在做梦吗不对,不可能,我意识清醒,思绪明确,但怎么会
我望着四周零星的树木。
周围树木扭曲得更明显,像生长在全年强风的地带,全转向同侧。
我从刚才起,心头隐隐有股莫名的惶恐与不快。
本能在吶喊,我想回头,想马上逃离,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但我想着而拚命打起精神,现在不能回去,只有我能救他。
我还是继续前进。怪异扭曲的植物发挥路标功能,整座森林放眼望去犹如漩涡,不就在中心点吗
树木轮廓化成有无数触手的章鱼怪物,像在邀请我往里面去一般不断蠕动。
这究竟是什么我眨眨眼,因为眼前风景迭上另一幅影像。
是因为身心过度疲惫才看到幻觉我撑在一旁的建筑墙上,连超耐久混凝土也撑不过经年累月的侵蚀与风化,表面浮出奇怪的纹理。
坚固的土墙扭曲震动,半空中不断出现气泡又破裂消失,光看就让人神经错乱,我的头再度剧烈痛起来。
我吓得收手,大口喘着气。这不可能,坚固的混凝土实际上不可能变成这样。
但这不是普通的幻觉。
我心中慢慢相信,自己亲眼看过这幅光景。
蝙蝠又更加吵闹,原来是光,天终于亮了。
抬头一看成千上万的蝙蝠连成一线,像一头巨龙蜿蜒在拂晓的空中。
数只蝙蝠巨龙划开天空,就好像
朝阳瞬间将漆黑的蝙蝠巨龙染成桃红色。
此时,四周宛如打上聚光灯的舞台般一片大亮,我仰起头看见天空闪现极光,浅绿光芒罗织出一片如同巨大窗帘的光幕,夹杂着红光、粉光与紫光。
两行热泪流下我的脸颊。
记忆并未被完全消除,无论用多么巧妙的手段,都不可能把想删的部分删干净,只是让它们沉入记忆深渊中。
所有记忆如今清楚苏醒,就好像尘封已久的记忆自行挣脱枷锁,撞开紧闭的大门。那一晚,我的确穿过阴暗的树林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