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的上颚长着远古剑齿虎般的长牙,现在鲜血淋漓。
我在半空中想象出一双仁王菩萨般的壮硕手臂,一手掐住不净猫的脖子,一手抓住身体,接着像拧抹布般紧紧一扭。颈椎碎裂的钝声响起,不净猫全身剧烈抽搐,动也不动。
我瘫软在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流不止。脖子一阵不适,一摸才发现坚固的颈枷破碎扭曲,绞链坏了拆不下来,我用咒力硬从两边扯开,费力起身。我前去确认不净猫的尸体,这就是在学校里面谣传的猫骗。牠长约三公尺,躯体比狮子或老虎的更痩,四肢与脖子长得出奇,脸型像普通家猫,但嘴角往两边裂开。
我抚摸着牠血盆大口中的牙,长度十五公分以上,触感像鲨皮般粗糙,剖面呈椭圆形,平时应该往内收在上颚。不净猫和剑齿虎的差异是,巨猫下颚长着长牙,前端却不尖锐,这种构造并非为了刺穿猎物,而是夹紧脖子,压迫颈动脉,瞬间让猎物失去意识,顺利绞杀。
使用这种杀人方法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掳走小孩,制造猫骗传说。牺牲者无故失踪,现场不留一滴血迹,湮灭杀人证据。
不净猫是被创造出来专门杀人的生物。
我不禁吐在路边,生理上厌恶杀掉这么巨大的恒温动物,但如此受诅咒的生物居然存在世上,重重打击我的内心。
大概又走一小时,终于抵达埋没瞬大宅的大坑,我要再加快脚步。
我这时满身汗水,沾满不净猫黏答答的口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一不湿黏,不仅很冷,还非常恶心,但完全没有擦干净的时间。
经过差点丧命的教训,我放弃火把。一旦适应光线,全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但与其一瞬间被夺走光线而视力暂失,还不如看不清楚,适应黑暗。
我看着指南针往北走,但确定方向的依据是微光下晶莹的蜘蛛网,每张网歪七扭八,浮出人脸或文字等的特殊图样。我当时不知道自然界中最敏感,率先发生异变的就是蜘蛛网。
穿过八丁标后,树木扭曲得更明显,像生长在全年强风的地带,全转向同侧。
我从刚才起,心头隐隐有股莫名的惶恐和不快。
本能在吶喊,我想回头,想马上逃离,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但我想着瞬而拚命打起精神,现在不能回去,只有我能救他。
我还是继续往前。怪异扭曲的植物发挥路标功能,整座森林放眼望去犹如漩涡,瞬不就在中心点吗
树木轮廓化成有无数触手的章鱼怪物,像在邀请我往里面去一般不断蠕动。不知何时,身边弥蔓浓浓白雾,瞇起眼睛也仅剩十公分的能见度。耳边传来像风声又像笑声的细响,偶尔如呢喃细语,听不出意思。
感官全扭曲得暧昧不清,鞋底下的地面蓬松柔软,难以施力,指南针从某时只会空转。最后什么都看不见,无法分辨明暗,进退两难。
这究竟是哪里
突然一阵剧烈头痛袭来,宛如虎钳紧紧夹着头部般让人难以思考,我僵在原地,四肢感受逐渐消失,分不清站着还坐着。
这是哪里
「瞬,你在哪」我放声大喊。
我听见自己的叫喊,意识猛然苏醒,又随即远去。
昏倒前,我听见一道声音。
「早季,妳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下一秒,浓雾被吸收般消失无踪,我再度踩上坚实的大地。
「瞬」
一名少年站在二十公尺前,他不知为何戴着追傩仪式中侲子的「纯洁面具」。
我绝不会弄错那道熟悉的声音,是瞬的声音。
「妳不能来这里,快回家。」
「不要」我猛力摇头。
「妳看看这里。」
瞬指着地上。最初因为黑暗看不清楚,但四周开始微微发光,无数的昆虫正在地上蠕动。
虫明显畸形,大大小小的飞蛾不是翅膀萎缩到剩下网脉,就是躯体异常肥大,无法飞翔;小甲虫肢体狭长,好像踩着高跷,但左脚比右脚长,因为走不稳而绕着大圈;更怪的是蜈蚣,头尾融合,化成圆圈,无止境地动着数不清的脚,无意义打转。
「如果妳不想变成这样,就快回去吧。」
「不要」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如果不说,我一步也不走」
「不要这么傻」瞬不禁大喊。
「傻就傻,我大老远跑来就是要救你,路上还被不净猫攻击,差点被杀。」
我语带哽咽。
「妳碰到猫了」
「嗯,幸好有瞬给我的护身符,我才得救,可是应该还有一只。」
「这样啊」
瞬深深叹一口气。
「好,十分钟,妳只能在这里待十分钟,我趁这段时间尽量说明。可是十分钟一到,妳就要回家。」
赌气也没用,我点头答应。
此时,四面宛如打上聚光灯的舞台般一片大亮,我仰起头看见天空闪现极光。浅绿光芒罗织出一片如同巨大窗帘的光幕,夹杂着红光、粉光与紫光。
「怎么会这是瞬弄的」
我只知道南北极才会出现极光。虽然不清楚太阳风、电浆一类的名词,可是连镝木肆星先生都没有这么神乎其技的本事在日本关东地区做出极光。
「我不想说到一半被不净猫攻击,进小屋吧。」
瞬用下巴指向身后,我发现有栋小屋,朦胧极光下的房屋像倒映在哈哈镜,扭成古怪形状,从外观就看得出来内部梁柱歪曲,屋顶茅草则违背地心引力作用直指天际,整栋小屋看起来像一只发怒的山猪。
「小屋为什么变成这种奇怪的形状」
「我可是不断想把它修回原状。」
瞬从扭曲的门口走进里头,我也跟进去。
「十分钟的话应该控制得住。」
地上数不清的蜂鸣球全数飘起,刺耳的蜂鸣声环绕四方,宛如走进蜂窝。
「这怎么了好吵啊。」
「没办法,妳就忍着点。」
瞬径自走过丑陋的房间,坐在大木桌的另一侧,桌面四角向上弯曲且凹凸不平,放置着十几本书和大量纸张。
「妳也找地方坐。」
瞬要我坐另一边的椅子,我摇摇头,环顾屋里,坚固的木料与石材全变形,不仅看了不舒服,还有点不真实。
「该怎么跟妳说呢一切的问题其实都来自人心。」
我不知道瞬在说什么,疑惑地皱起眉。
「人的意识只占了心灵的冰山一角,水底下的潜意识更深更广,所以我们不容易理解自己的心灵怎么运作。」
「我不是来听心理学的,是想知道你发生什么事。」
「我现在就在解释啊。」瞬的声线有点模糊。
gu903();「你为什么要戴那张面具拿掉吧,看着让人很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