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想起来时碰过几个路口,转过几个弯,应该不会走错啊」
「但应该哪里错了,我们没花这么多时间过来啊。」
「也对,回头吧。」
我们在阴暗的洞穴中掉头前进。继续往地洞深处钻令人泄气,但我们别无选择。不久,又碰到令人错愕的状况。
「岔路」我惊呼。「怎么可能刚才这里根本没岔路。」
我边走边记路,因此满有信心。
「确实没有。」觉抓了一把岔路上的泥土仔细端详。「该死。原来是这样。」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吓我一跳。
「怎么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怎么会这么快」觉深深叹口气。
「你在说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这里的土还很新」
觉的解释让我脸色瞬间刷白。化鼠会不断在巢穴里挖隧道好改变鼠窝形状,我们怎么走去寝室,不代表路上的分岔到现在还一模一样。
「我看巢穴没活动,还以为没问题,可是就算其它活动停了,洞还是在挖。或许鼠窝正进入备战状态。我们一经过就马上有化鼠从别处挖过来,因此出现这条岔路。」
觉忿忿扔掉手中的泥土。
「那我们现在」
「迷路了。」
如果看得见觉,他想必哭丧着脸、狼狈不堪。
之后我们在阴暗的地洞中四处徘徊。也许仅仅过了三十分钟,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下钻爬狭窄的洞穴,试图找到出路的压力超乎想象。我们衣着单薄,冷得起鸡皮疙瘩,却又热汗淋漓。行走过程中,我们不时用平时不会使用的脏话咒骂,诅咒不幸,哀求神明的垂怜又安静啜泣,但一直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最后,终于陷入短暂的精神错乱。
我的第一个症状是幻听。
「早季,早季」
有人不知在何处喊着我的名字。
「你叫我」
我随口问觉,通常只会听他不耐烦地回答:「没有啊。」
「早季,早季」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
「早季,妳在哪里快回来。」
是爸爸的声音。
「爸爸」我大喊。「救命我迷路了」
「早季,妳听好,千万别跑到八丁标外面。八丁标中有强力结界,安全得很,但跨出一步就没有任何咒力保护了。」
「我知道,可是我回不去了找不到路了」
「早季,早季,妳要小心化鼠。化鼠敬畏具有咒力的人,当神一样来拜,并且绝对服从。可是对上没有咒力的孩子,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态度。所以我们要尽力避免孩子与化鼠碰面。」
「爸爸。」
「喂,妳在念什么啊」
觉的声音比幻听更空虚、更不真实。
「据说第五代皇帝大欢喜帝登基时,要求民众欢呼喝采连续三百年。要是谁先停下拍手的,就被选为祭品,以k点火燃烧身体,那悲惨的焦尸还会被送进皇宫当饰品。所以民众给大欢喜帝的恶谥,就是阿鼻叫唤王。」
「爸爸,救我」
「第十三代爱邻帝,恶谥为酸鼻女王只要有人不顺她意,就惨无人道地无上的喜悦绝食避免呕吐第三十三代宽恕帝,在世时便有别号犲狼王啃咬尸体其子第三十四代皇帝,醇德帝,恶谥邪门王十二岁便活生生拧下宽恕帝头颅害怕自己可能遭到杀害将年幼的旁系与直系手足尸体喂养大批沙虫、海蟑螂第六十四代圣施帝,恶名夜枭女王满月之夜掳走孕妇,开膛剖肚,生呑胎儿,吐出满地碎裂人骨」
爸爸的声音一时听来非常扭曲,突然又变得极为平淡。
「妳听好,前史文明的动物学家康拉特劳伦兹指出,野狼、渡鸦等动物具有强大伤害力又具有社会性,还拥有一种避免同类互相攻击的生物机制,即为攻击抑制。另一方面,老鼠与人类等动物并不具有强大攻击力,自然缺乏攻击抑制机制,同类间经常发生过度攻击与杀戮行为。」
「爸爸,别说了」
「姚基发现故意牺牲一个据点,就能成全己方联系,切断对方补给;可惜有个问题,要牺牲的据点正是因牠亲自坐镇。不出所料,敌人包围姚基的据点,姚基等六只守卫虽然英勇奋战至最后,还是全都被千刀万剐,变成香喷喷、热腾腾的肉饼。」
「混帐振作点」觉抓着我的肩膀。
「我没事」嘴上这么说,幻听却挥之不去,甚至出现朦胧的幻觉。
「学校有批准你们到这地方来吗」
僧人模样的幻影嘲讽着我。
「你们违反伦理规定基础,十重禁戒中的第十条,不谤三宝戒。你们听从恶魔之声,对佛门教义提出异议。所以我要将你们永远冻结在纸人中,你们就当个纸人渡过余生吧」
「早季早季」
我差点被摇到内伤,这才回过神。
「觉」
「妳自言自语些什么啊我还以为妳脑袋坏了」
「是快坏了。」我低声回应
我应该差点陷入危险的崩溃前兆。如果没有彼此,我也许会精神失常。我们后来又在地洞徘徊一阵子,期间一只化鼠都没碰上,仔细想想,牠们也许老远便感知我们而故意让路。接下来,我先惊觉情况有异。
「你听得到吗」
没反应。我握紧觉的手,但仍无反应。
「觉」
我打了他两、三个耳光,他挤出一丝低吟。
「振作点,我听到怪声音了」
「声音一直都在响啊」觉微弱地说,「有人从地底叫我们,那是死人的声音」
我打了个冷颤。很明显的,觉继我之后产生幻觉,但我听到更宏亮的声音,难道是因为走在阴暗的地洞,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危机逼近。
现在没时间担心觉了。
竖起耳朵一听,又来了,声音回荡在洞里,不清楚来自何方,但愈来愈响亮。啊,我听清楚了,是众多化鼠在尖叫、怒吼与惨叫,还有敲锣打鼓般的金属撞击声,以及不知道是鼓掌还是潮水的异声。
这些刺激神经的怪声,全是战争的声音。最坏的预感成真了。
「要快点逃才行蜘蛛打来了」
我握紧觉的手,他毫无反应。
眼前又是岔路,往哪逃才好左边右边或回头
我摸索着觉的右手,长枪指往前方,但见不到黑暗中微弱的绿光。我连忙摸索枪尖,土萤已经死了。但我发现四周并非完全黑暗,种在岔路的夜光苔发出微光,某处也渗出微弱光线。根据我们在地洞中徘徊的时间推测,天亮了也不奇怪。出口应该就在前方。
我望着一片漆黑的前方,左边比较亮,我拉着觉小心翼翼前进。愈往前走,地洞愈亮,化鼠交战的声响也更加响亮。
如果就这么从出口出去,闯进化鼠战场的正中央,没有咒力的我们根本无法保命。
周围的亮度可比新月夜光,而眼前通道平缓向上,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右弯处,光线就是从那里射进。我犹豫半晌,迈步向前,心想不能停在这里,得确认出口的情况。
就结论来说,这短暂的迟疑救了我们一命。
gu903();霎时,我听见附近传来化鼠的惨叫,紧接着一只化鼠连滚带爬地从转角处冒出来。化鼠全身断断续续地抽搐,死命往我们爬,明显受到致命伤。同时,我察觉有异,鸡蛋坏掉般的臭味传来。我朝濒死的化鼠身后看,入口射来的光线打亮潜进地洞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