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比方说猎人架起弓箭猎鹿,当鹿穿出森林小径现身河岸,猎人可能会放箭。不仅因为景色变化影响情绪,或被河面反射的光线惊醒,更可能由于眼界开阔,方便攻击目标,当下局势催促猎人行动。
化鼠一路观察我们,行为与人类极为类似。瞬认为牠们与人类一样会依据地形焦点作为行动的引信。如果牠们的巢穴在山头,山坡与平地的交界就是明确的心理界线。
「怎么办」我问瞬,现在只能靠他。
「一进树林,我们就分头逃跑。」
五人聚在一起会让化鼠方便追赶,因此尽管分头逃跑会让我们内心很难受,但瞬说得没错,现在别无选择。
「我们进入化鼠看不到的地方后就拔腿逃。被抓到一定完蛋,别想保留体力。跑多远就跑多远,然后躲好。等四周安全,再避开牠们的耳目,折返来时路。我们在藏独木舟的地方碰头。」
一思索起每人平安重逢的机率就让人眼前一黑。毕竟分头逃的意义,不就是抱着心理准备牺牲几个人,逃一个算一个吗
「走进树林之前要怎么办」
觉走到瞬的身边。我立刻察觉他想问什么。从山腰到树林有约五十公尺的距离,之间没有可藏身的树木岩石,若是慢慢走就会成为绝佳的箭靶。真理亚再也忍不住地啜泣起来,我又一次被迫体认事态的严重性,轻轻抱住真理亚发抖的双肩,彼此磨蹭额头,互相安慰。
接下来,我们压低声音讨论一阵。
一切都看对方如何出手。是趁现在攻击,还是打算目送我们离开
如果对方出手,我们就全力逃入树林,但起跑的同时,等于告诉对方我们没有咒力;而且逃跑本身就会刺激化鼠攻击,这么一来,全员平安逃离的机率将趋近于零。另一方面,若我们赌对方不会攻击而慢慢前进,要是对方万箭齐发,必然全军覆没。
「只能撑到最后关头,看清对方的态度。」
瞬的口气带着一些自暴自弃以及听天由命。
「由谁下决定」觉问,「这可是赌上五个人的命。」
「投票表决吧。」瞬叹息着说。
山丘与平地间起起伏伏,交界模糊不清。夜色逐渐呑噬大地,四周景物的轮廓朦胧起来。我们一回神便远远超过焦点,走入随时可能中箭的危险地带。大家的呼吸又快又浅,太阳穴上的血管巨声鼓动。
明明随时要拔腿狂奔,双腿却虚脱无力,难以仰赖。我悄然回头,就着微弱月光观察山丘。化鼠毫无动作,坐镇在视野开阔的山腰上紧盯我们。
乖,保持别动。我们马上要走了,没人会伤害你们。如果射出箭,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放我们走,你们就安全了。如果伤害我们,你们会被杀得一只不剩。拜托拜托,乖乖等一会,千万别动。
我拚命在心中祈祷后回头向前,突然吃了一惊。
眼前四道黑影中,有人举起手。
「谁」我低声问。
「是、是我。」守答得喘不过气。「我认为应该马上逃跑。」
「胡说什么,没事。再等一下就好。」
守放下手,我松口气。如果三人举手,少数就得服从多数;但别说三人,一旦一个人吓得开跑就万事皆休。化鼠一定采取会攻击,我们接下来只能死命逃。
「早季,妳走太快了。」
瞬将我拉回现实,我竟不知不觉小跑步起来。
「啊,对不起。」我严肃地警揭自己放慢脚步。
「剩一点点了。」觉嗫嚅道。
「瞬,剩下二十公尺就跑。就算牠们对我们放箭,箭也要飞三、四秒。我们逃得掉。」
「我要到最后关头才跑。」瞬的口气有些迷惘。「如果开跑,牠们就会追上来。就算进树林也不代表安全。」:
「可是树林可以藏身,现在不逃」守说得很急,又举起了手。
「后面有动静」真理亚压低声音。
我立刻回头,眼前的光景吓得我差点心跳停止。山腰上的化鼠居然开始往下冲。
「来了」真理亚尖叫举手。两票。
「等一下,还不是时候,牠们还没进行攻击。」瞬试图安抚守与真理亚,但两人都没放下手,觉也犹豫地慢慢举起手。
「再等一下。」我赶紧制止觉。「再撑一下,真的,再一下」
霎时一道尖锐响声划过天际。一支箭伴随嘹亮哨声越过头顶,钉在树林的入口处。就算我们没听过响箭,依然明白这是开战信号。不等第三人举手,我们拔腿狂奔。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拚命奔跑,但无论怎么跑都不觉得在前进,宛如在恶梦中不断挣扎,感受难以言喻。
但树林的入口就近在眼前。
剩一点点了
钻入树林的那一刻,我们才意识到自己跑得多赶多急。
「别僵住,分头跑」瞬大声提醒。
我猛地往右拐弯,在草地上狂奔起来,完全听不见其它人的脚步。不知不觉,我落单了。脑里徒留激烈的喘息声,不知我可以支撑到哪里,如今也只能跑到筋疲力尽为止。
刚才身边还有四个伙伴,现在骤然变成孤身一人,加上化鼠紧追在后,孤单与惶恐撕扯着我的心脏。一路上只有树梢间若隐若现的月亮相伴。
喘不过来了,肺部哀嚎着要更多氧气,气管更是叫苦连天。大腿酸软,膝盖以下失去知觉。
不能再跑了我想停下来,我想好好休息
但在这里停下脚步就会丧命。
再撑一点,再多跑一段。
这么想的瞬间,脚下绊到什么。我想保持平衡却无能为力,全身维持着奔跑的态势弹到半空又重重摔回地面。非得起身不可话虽如此,身体好像受了伤而不听使唤。我勉强翻身,鹅黄色的月亮落入眼帘,月色前所未见的耀眼。
土壤的冰冷穿透薄t恤与背包夺去背部的体温。
我横躺在地,像个风鼓般不断吸吐空气,束手无策。
要死在这里吗我心头涌上这道念头。我太年轻了,对死亡没有确切概念。
「早季」
远方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觉正往我这里来。
「早季,没事吧」
「觉快逃」我勉强挤出声音。
「妳能动吗」
这次的声音非常近,一张脸望着我,尽管逆光之下看不清楚表情,但确实是觉。
「好像动不了」
「加油啊,我们得快点逃」
觉拉着我的手,我摇摇晃晃地勉强借力起身。
「跑得动吗」
我摇摇头。
「那就用走的。」
「不用了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