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妇哭喊着抱住那官兵的裤脚道:“各位爷行行好,眼看着家里一大口人都指着这点田地过活,您就饶了我们吧”
那官兵头目却不耐烦一脚踢开道:“休要纠缠不清,惹得老子不耐烦,你们一家上下都活不成”说罢,竟又是几鞭子下去,那农妇怎禁得起,只是边哭边躲。
旁边一个汉子替她遮挡着道:“官爷行行好,哪怕让我们把这茬庄稼收了,要不我们这一年不是白忙”背上衣衫早已被打烂,里面露出条条血迹。
那官兵头目只是不停挥动手中的长鞭,道:“谁管你白忙不白忙我们可耽误不起,说是今天要,就是今天要,这几个人真是难缠,统统给我锁了”
旁边的差役们立刻拿着铰链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林剑澜从小长在乡村,最知道农民之苦,早看的一腔怒气,下了马分开围观的人群道:“你们这般强盗行径,不是断了他们一家人的活路”
那些官兵似乎在此作威作福惯了,俱没想到还有人敢出来反对,那为首的先是一惊,见是个少年,随后即“嘿嘿”笑道:“我劝阁下还是少管为妙,不要惹祸上身我们蔡爷要的东西,还没人敢不给呢”
林剑澜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强抢民田,就不怕王法么”
众官兵听他这么一说,俱都哈哈大笑,那为首的道:“什么都弄不清楚,就敢出来搅这趟浑水告诉你,这地界的官儿,没一个不是走我们蔡爷的门路做上的,他们哪个敢得罪我们蔡爷走你的路吧,今个儿爷爷我心情不错,看你文文弱弱的,不找你麻烦”
林剑澜却再也按耐不住,道:“原来你们俱都是些为虎作伥的奴才、狗仗人势的败类”
那官兵头目脸色一变,怒道:“哟嗬,骂起爷爷来了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爷爷我的本事,给我上”说罢一堆官差扑将过来,林剑澜闪身避开,却见那为首的抽出了腰间的朴刀,向自己猛的砍来,心中道:“自己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他们便能下此杀手,平日又岂会将平民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还不是任意践踏”忖毕决心给这几个官兵点教训,将那朴刀拨开,一拳击去,只听砰的一声,正中那官兵头目胸口,却见他在地上连滚了几下,竟然不动了。其他官兵有大胆的去探了探鼻息,结结巴巴道:“大哥他好像没气了”
林剑澜也是一阵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他并不知这一路行来,因自己修行得法勤练不辍,内功已大有进境,这些官兵平日养尊处优,几乎没什么训练,怎禁得住他这一拳。
众官兵纷纷道:“有种就别跑,你等着”说罢拖着那为首的尸体,竟然做猢狲散。
林剑澜望向那群官兵,喃喃道:“竟然如此没用,诸位,他们估计不敢再来了,你们继续收割吧。”
那几个农民却扯住林剑澜齐声道:“大家伙儿别放跑了他,那些官兵回来却要找我们的麻烦”又转向头对林剑澜道:“你你不能走你若走了,我们全都要被抓到牢里替你偿命”
林剑澜原本不是有意将那官兵打死,此刻见自己若是走了,恐怕一番好意反而要将这些人的性命齐齐断送,竟一时想不出主意。
此时那农民中有一汉子大声道:“反正这里也活不下去了,地也保不住,不如大家商议商议,投奔太湖义军吧”
众人道:“不错,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到太湖去,一场”
那领头的汉子道:“不错,袁相公跟我说,若是活不下去,便投靠太湖义军,他朋友在那里必会照应我们。”
其他人羡道:“你实实有福,居然见得到袁相公即如此,大家回家收拾收拾,拣些要紧的东西带着老婆孩儿一起去太湖就是”说完,众人竟呼啦啦一片各自散去。
林剑澜见众人散去,仍旧上了马,慢慢前行,却是越走路边越是荒芜,田中本应到处堆满谷物,却大多无人收割,萎倒在地中,偶尔见到行人,多半也是衣衫褴褛,容颜枯瘦,想起林龙青当日教他所言:“看历朝历代,老百姓均是被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才揭竿而起,否则谁又愿意冲锋陷阵颠沛流离”
看这里距离太湖尚有千里之遥,这些农民却宁愿背井离乡,当真是苛政猛于虎,天下之民如在水火之中,东都御寇司却还要进献什么驻颜圣品给皇上,念及至此,林剑澜忽想起当日林龙青跟他提及他亲生父亲执意求取功名之事,恐怕也是想为国为民做一番大事,却生死未卜,不知现在何处。
他心中又想起刚才众人提起那位太湖袁相公,暗道:“想必就是当日在总堂时岳大哥跟我提及的那位了,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却不知现下匡义帮大局如何,距离当日所定的太湖盛会之期尚有一些时日,眼见太湖之势越发壮大,恐怕他们要轰轰烈烈的和朝廷对着干一场了,唉,只是天下陷入杀伐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心思重重的向东北方向行走了一些时日,天气越发寒冷,路上行人已逐渐带了关外口音,望着越来越近的出关城门,林剑澜回头看了看,见来路已不可追,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向关外疾驰而去。
虽然离别数载,却似乎仍是当日模样,林剑澜并未费多少时日便已来到辽东,反而近乡情怯,不敢策马疾驰,只勒着马慢慢行走,见少时无比熟悉的风光渐渐展现在眼前。树木凋零,北风乍起,在地上扫起沙尘残叶,不胜萧索,林剑澜沿着村路向前走去,抬眼四下观望,见疏疏离离的村落之中,远远一人,竟似昔日的玩伴模样,下了马急急奔上前去,看清了那人面目,不由心中一阵激动,一拍那人肩膀道:“阿贵”
那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一个少年公子,眉目英挺,满面含笑,一身的书卷气,面目似曾相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林剑澜见他发愣,一把抱住,笑道:“阿贵,我是澜儿你可还记得我吗”
阿贵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看你这身打扮,可不是像我们一样的土包子了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说罢已经有些哭音。却听旁边院落的屋中一女子疾步走出,脸色发黄,头上系着一根布带,隔着篱笆对林剑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方尖声喊道:“阿贵阿贵死哪儿去了孩子哭了,快点过去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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