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靳指尖轻叩杯沿,分明语气温和,但每一个字都让李坦感觉到压迫和气势。
李坦攥紧掌心,但脸上还需笑着,“怎么会?”
正好眼下,又有内侍官上前,在茂竹跟前附耳,茂竹整个人愣住。也顾不得殿下和苍月东宫一处说话,上前附耳道,“殿下,国公爷在大理寺自缢了……”
李坦僵住,眸色僵硬里掠过一丝晦暗。
也下意识看向赵暖处。
见赵暖还在清风台上边哭边跳,李坦的脸色都变了,沉寂的声音道,“停了。”
茂竹颔首,连忙朝对面的司乐摆手。
奏乐骤然而至,场中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赵暖也终于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清风台前。
柏靳余光瞥过榆钱一眼。
榆钱会意上前,拿了柏靳的大氅至清风台中给赵暖披上。周围一片艳羡目光,但也在意料之中。赵暖都要冻僵,大氅下,嘴唇都是灰白的。
榆钱轻声道,“姑娘仔细些,这手上的玉镯,我们殿下要给太后的,小心别打碎了。”
赵暖一直在哭,眼前朦胧一片,也没伸手擦眼泪,所以根本看不清柏靳这处。但旁人的大氅披在身上,赵暖下意识想推开,榆钱低声提醒,“赵姑娘,我们殿下的大氅,好过周围的人不怀好意目光吧。”
榆钱一语中的,赵暖愣住。
因为离得近,榆钱悄声道,“您这簪子,想要杀你们太子,只会让你被周围的弓箭手扎成马蜂窝。”
赵暖僵住,这才没动弹了。
没动弹了好,榆钱转眸看向柏靳。
柏靳目光轻瞥,榆钱便会意,先行将人带离了清风台,上马车先回驿馆。
赵暖离开,清风台上的歌舞便都索然无味了。
世家子弟除了羡慕柏靳,就是相互喝酒,随意说话。
李坦也道了声宫中有事,先行离开一步,柏靳礼貌颔首,而后便是陆国公在此处陪同,只是陆国公看向柏靳的目光几分诧异,但柏靳除了饮酒,脸上又看不出旁的端倪。
……
马车飞快驶向大理寺,车轮的轱辘声碾过地面,尖锐,迟钝又刺耳。
李坦想起方才。
“什么时候的事?”李坦问起清风台外前来报信的禁军。
禁军应道,“今日,晌午左右。”
李坦眼底通红,恼道,“一个赵国公你们都看不住吗?”
禁军不得不低头。
赵国公原本就羁押在大理寺后苑的几间屋中,不像牢狱中的犯人,被看守着,也没上手铐脚链这些物什。在屋中,禁军便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看得到,而且一直都无事,值守禁军前去查看的次数其实频繁,再加之赵国公已经在大理寺的月余两月,赵国公早就清楚了禁军的巡查和换防时间,是挑了空隙。
“滚!”他怒意。
禁军不敢久留。
马车上,李坦脸色煞白阴沉似深渊冰窖中走来。
赵国公不在了……
同他相安而处,比逼死他还难吗!!
李坦眸间怒意与悲伤混在一处,扭曲而骇人。
赵国公死了,李裕醒了,赵暖被柏靳要走,李坦砸了车中的茶盏。
***
贵平匆匆来了离院,苑中张太医几人都在,见了贵平纷纷恭敬拱手,“贵平公公。”
“殿下听说了,废太子如何了?”贵平开门见山,但刚说完,就见张太医的手包扎了厚厚一层,而且一脸痛苦模样。
贵平问起,“张太医,你手怎么了?”
张太医支吾,“被,被咬了……“”
被咬了?贵平诧异。
张太医叹道,“贵平公公,今日夫人差人来太医院请人,事关废太子,早前东宫和贵平公公都交待过,我等便来会诊,废太子醒了,还咬了下官一口。”
贵平皱眉,“然后呢?”
张太医唏嘘,“然后,昏过去了。”
贵平眉头拢得更紧,“你是说,废太子现在又昏过去了?”
张太医刚应声,又似乎手上的疼痛传来,带着眉间皱了皱,不由轻嘶一声,一侧的王太医应道,“我来说吧,夫人让人来太医院请诊,张太医和我们两人一道来会诊,给废太子查看过脉象,确实是一直昏迷,但夫人坚持说晨间见到废太子的手指动了,我们便多留了稍许,果然见废太子面色渐渐红润,额头冒出细汗,虽然眼睛没睁开,但眼眸开始转动,应当是要醒了,张太医正好凑近,想翻开废太子眼皮看看,但就这个时候,废太子忽然醒了,眼中带着惊讶错愕,还有惊慌,然后忽然就一口咬上了张大人,而且咬得极重……”
贵平跟着看向张太医的手,难怪。
王太医继续道,“废太子刚醒来,而且这一口应当是费尽力气咬的,咬过之后,人就脱力昏过去了。”
贵平犀利,“废太子是一定会再醒,还是同早起一样,不知道会不会醒?”
王太医应道,“人已经醒过来了,一定会再醒,这次只是忽然醒来,又费力咬了一口气,没力气了才昏过去的,但人确确实实已经醒了,日后就一定会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