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其如此。司马军吏中也不乏期盼战场立功擢升者。既能加爵一级,又能驰骋战场,未必便是不好,谁却去与这个深得赵王信任且讲究甚多的大将军认真理论了见司马军吏们如此泰然,将军们也会意,自没有一人出来再生异议。
“第二道军令”赵括语气骤然凌厉,“自今日起,各营立即做攻敌之备。半月之内,散守营垒之军兵,集结成营驻扎。专一防守器械退入辎重营,弓弩火器云梯云车等诸般攻敌器械,作速入营。营垒军炊器具一律退库,军士复我赵军剽悍轻猛之风,人各六斤干肉、两袋马奶子,做一往无前之冲锋陷阵”
“嗨”大厅轰然一声,炸雷一般。
正午一过,整个赵军营地沸腾起来了。三年以来,赵军都是营垒坚壁死守,骤然间要转入进攻准备,却是谈何容易几度春秋寒暑,营垒几乎变成了兵士们的家室。每道营垒后都挖掘了无数山洞,避风处地山洞睡觉,通风处地山洞造饭,溪流边的山洞沐浴,深涧旁地山洞做茅厕,营垒中段宽大敞亮的山洞,便做了各个都尉地“幕府”。日复一日无仗可打,猛勇的士兵在这种军营“山居”中也实在有些散漫了,有些疲惰了。如今将令雷厉风行,要在半月之内回归大草原血战一般的轻兵大营,有多少事情要做一时间,长平四面的四十多座大营垒里,人声鼎沸战马嘶鸣车马交错兵队穿梭,入夜遍山火把,白昼旌旗猎猎,半个上党都燃烧起来了。
在这沸腾燃烧的时刻,赵括地中军幕府悄悄迁出了长平关,北上三十里,在丹水上游的一座高地连夜构筑了新的中军行辕。
长平大战之后,后世对这座高地及其余脉有了两个名字:一叫做韩王山,一叫做将军岭。韩王山之名,当是后世得韩人之称而流传,说地是当年冯亭守上党以这座山为中军幕府。将军岭之名,当是后世得赵人之称而流传,说地是赵括在此驻扎幕府与秦军大战。赵括在昔日踏勘中早已熟悉了长平地形,所选这座山头,恰是丹水、小东仓水与永禄水之分水岭,平地拔起二十余丈,底部土坡,山腰以上则是石山,山坡不甚陡峭却也不易攀登,山顶一片平坦高地,可驻扎数万精兵。远眺而去,四方河谷与秦军黑色营垒皆历历在目,确是难得的中军号令之所。
行辕一扎定,赵括立即下令设置云车大纛旗等以做三军总号令。当清晨地太阳爬上万千沟壑时,一团火焰般的“赵”字大纛旗在将军岭猎猎飞动了。
第126章秦国白起
创世更新时间:2015091712:50:38字数:4768
赵括替代廉颇的消息一传出,秦国朝野波澜顿生。
诸般传闻原是郑安平人马的受命之作,秦国最高层当然清楚。然则对于不明真相的朝野臣民而言,赵括为将的消息不啻是秦赵大决的一道战书。用老秦人的话说,秦人绷着心与赵国撑了几十年,却老是摔个平跤,没逮着个甚便宜。反倒是赵国有了“首胜强秦”之名,赫赫然成了山东守护神。如今这猛子赵国分明要与秦国生决死战,秦人虽则不怕,仍然是浑身一个激灵。此其时也,秦人公战之风早已蔚为传统,消息一传开,立即举国请战,各郡县官署庶民盈门,一口声要上阵斩首立功。咸阳官员大臣们络绎不绝地进宫求见秦王并纷纷上书,几乎是异口同声一个调:不能服软,早定国策,与赵国一决
与此同时,山东六国也立即紧张起来。赵人尚武好战,秦人虎狼成性,一个生猛,一个凶狠,活生生天下一双死硬对头。如今一旦举国大决,鹿死谁手实在是难以预料。为今之计,只要不连带受灾便是万幸,谁却顾得来斡旋调停于是,骤然之间天下噤声,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两座高山轰轰然逼近,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震天撼地的对撞风暴降临。
秦昭王立即召范雎、白起夤夜密商,君臣三人谁也没有一丝笑容。事关大战,秦昭王教白起先说。白起喘口粗气道:“对策只一个字,打然则要一口咥下六十万人马,我军兵力尚嫌不足,粮草尚嫌不便。老臣难处,唯此两点。”范雎坐镇后援,闻言大是困惑:“我军粮草输送从未间断,在野王已经囤积成几座大仓。如何还是不便”白起摇头道:“不便,并非不足也。我王、应侯有所不知,此番大战旷古未见,一旦发起,两方大军百余万必是犬牙交错。上党山地多有山溪河流,水源不乏。届时随身军粮之多少,便将成为战力命脉。我军纵有军粮,运不上去枉然。运上去无法造饭也是枉然。相比之下,赵军已成胡风,人各随带马奶子干肉,立可保得旬日轻装大战。我军虽也有干肉炊饼之习,然则仓促间无法大量制作,如此军粮便是一难。老臣反复思虑,此事最难。”
“嘘”范雎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有此等事。有粮毋得吃”
“小战无,大战便有。长平大战,更会有。”白起几乎是一字一顿。
秦昭王良久默然,陡地拍案:“本王亲赴河内做大军后援,便是河内三百里家家起炊。也要兵士随身足食。”
“君上”范雎骤然一惊,“河内新郡险地,不宜轻涉。此乃臣之本职,何劳我王。”
“唯是新郡。才用得本王。”秦昭王斩钉截铁,“关中不能再征兵,否则老秦人根基便空。目下之河内河东,正是吃重之时。”喘息一声又道,“丞相坐镇咸阳,理国署政,统筹后继粮草。”
“君上”范雎两眼泪光,无话可说了。
秦昭王微微一笑:“要咥得六十万大军。不得气吞山河”
白起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起身对着秦昭王深深一躬:“老臣代三军将士,谢过我王。”秦昭王扶住白起一阵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本王也得谢过三军将士了。”对着白起也是深深一躬。范雎不禁道:“臣却是谢无可谢,免了也罢。”一语落点,君臣三人同声大笑起来。
商议完毕,白起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府向荆梅辞行,径直带着那个没有任何旗号的百人铁骑队风驰电掣般东去了。黎明出得函谷关。初秋薄雾未散便到了河东安邑。草草用罢几个舂面饼一块酱牛肉。在窄小的军榻上呼呼大睡了三个时辰。一觉醒来,恰是暮色降临。两桶冷水一擦身立即上马,借着浓浓的夜色向东北去了。三更时分,马队进入沁水河谷,悄无声息地进了老马岭的秦军幕府。
“武安君”王龁光着膀子跳起一个激灵,“好快”
“去,浇一桶冷水来说话。”白起一摆手,“立时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