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语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二庶妹苏念晴虽不堪，在京城里却也算是有些名气的，俨然是知书达理、温和谦让的闺秀代表之一，想来，刘姨娘在这点上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一面散了谣言，想方设法让她的名誉最大程度受损；一面又使了人在市井里把二庶妹吹捧上天，成就她的好名声。

而徐曼儿因为管不住嘴巴，到处说人是非的缘故，与之交好的闺秀极少，少到每每她都是孤影成只。而一次偶然，二庶妹与徐曼儿相识，从此，宴会上便经常能看到二人在一起的身姿。

在一起说话倒不是什么大事，但和徐曼儿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定是她人的旧事和是非

如今，看二庶妹那闪躲的眼神及突然合住的双唇，苏念语几乎可以确定，二庶妹说的话定是和自己有关的。

或者说，二庶妹会接近人人唯恐不及的徐曼儿，则是想利用她喜欢道人是非这点，从而把关于她的谣言更快地传播出去

一只手伸在她的跟前晃了晃，她这才恍然回神。

“念语，念语，你在想什么呢竟还出了神。”汪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道，“你那二庶妹有什么好看的，眼竟连眨都不眨的。”

苏念语睇了她一眼，笑道：“谁告诉你我是在看我的二妹妹了我分明是在看她身后那只露出几枝的桃花，竟是桃红色的，十分出挑。”

汪旋看了看，闺中好友所说的那株桃花不偏不齐正好掩在了凉亭之后的那面墙后，不禁得意了：“那株桃花是嫁接了多次才有那么好看的颜色，整个京城，不，整个天子脚下，估摸着就我这一棵的，自然是十分新奇的。若是想看，我便带你们过去。”

苏念语颔首，潘静若也笑着站起身来，随着汪旋引着路去观赏那株桃花。

桃林中不时有花瓣纷纷洒洒，还落了几瓣在身上；汪旋因着性子活泼，又喜极了桃花，总是往那林中蹿去，更是被撒了一身或白或粉的花瓣，苏念语笑骂着，却弯着眸子帮她拂着花瓣，潘静若亦是笑着跟在汪旋身旁，不时拿那白帕子擦着掉落在衣裳上的花粉。

三人很快便立在那株新奇的大桃花树下，走近了才发现，那株桃树竟是一边开桃红色桃花，一边开粉色桃花，中间的那几枝蹿高的桃枝更是开着纯白花朵。

着实是一道奇景。

就连文静的潘静若望着那开着三种花色的桃树，都忍不住发出赞叹：“这株桃树果然是十分与众不同的，新奇得紧。”

“自然是的，我遣了好多花农做了嫁接，连着失败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才活了这株，也不曾想到了开花的时节，竟还能开出了纯白、大粉及桃红三种颜色来”

若是以往，汪旋说起桃花来，简直是神采飞扬继而滔滔不绝，奇怪的是，她说完了那番话之后，便只拿眼瞧着那树上的花朵，甚至还抬脚走到了墙根处站定。

淡笑着小声唤她们：“你们还不快些过来，我倒是想听听那两人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苏念语这才愣了愣，方才发觉自己打的小九九已经被汪旋看穿。

她以这株桃花当借口，不过是因为看中这处地方正好是背靠着亭子，若是以观赏桃花为借口，绕到这墙面之后，既不会被亭子里的二庶妹和徐曼儿发觉，又能听到她们之间讨论的人是否是她。

苏念语也不再矫情，很是干脆地走了过去，丝毫不为偷听墙角而有丝丝愧疚；倒是潘静若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得知她们此刻要做的事情，一张小脸涨了个通红。

绞着手帕十分纠结：“这样这样做是不对的。”

汪旋却是把耳朵往墙面上靠了靠，忽地睁大了双眸：“呀，她们居然在说你”

潘静若手帕也不绞了，忙提着裙尾凑了上来。

事关自己的闲话，她自然要听听的。

这一贴在墙面上，却是一点声响都没听到，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汪旋不过是故意把她骗过来的。

提了小粉拳正欲招呼招呼汪旋，墙的另一边忽地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吓得不敢动，却是有人压低声音道：“苏二姑娘，她们都走了，你也不必怕，把方才你没说完的话一并都说与我听听。”

这是徐曼儿的声音。

便有一道楚楚可怜的声音柔柔响起：“我看还是不要说了吧，总归是我多受点委屈，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曼儿刚刚听了一半，那好奇心全被挑了起，听得苏念晴如此一说，自然不依：“话可不能这样说，嫡女若苛待了庶女，是会得人耻笑的，再者，她若真是如此不堪，我自不和她交好。”

苏念晴装作犹豫不决：“那您得先答应我，万不可说出去的。”

苏念语站在墙角，听得二庶妹画蛇添足般添了这一句，差点就笑了出来。

只要是知道徐曼儿这个名字的人，又有谁会不知道她是个闲不住嘴的在人家面前还假惺惺摆出了一副不想家丑外扬的模样，苏念语几乎可以想象，墙那一边的二庶妹定是把自己装成了无辜的委屈少女。

偏偏徐曼儿又答应得很豪爽：“那是自然的。”

、第八十四章计谋一

苏念晴这才满脸忧愁道：“说起我的长姐，自然是容颜无双的，可是您大抵也是听说过，长姐的名声不大好；原本我与她之间倒是关系不错的，可自从那次她摔下了树，好不容易醒来之后，竟非要说是我害得她差点丢了性命我自是不能与她多计较的，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却不想，没多久我便染了风寒，她便打着来看我的幌子，狠狠让人打了我一顿，我休养了大半月才好就在前两日，我与长姐在园子里的桥上碰到，她竟还把我给推下了水”

说到这里，苏念晴垂眸欲泣，用帕子拭了拭那不存在的眼泪道：“您今日可看到了她身上穿着的那身由玉罗绫制成的衣裳”

见徐曼儿点了点头，这才接着道：“那也是她哭闹使性子要来的，我原本想劝她，却又被她冷嘲热讽了一番委实十分难堪。我并无意要在背后道长姐的不是，只是今日看到了你，觉得分外亲切，便忍不住与您吐露了一番，希望您别嫌我话多才好。”

徐曼儿被苏念晴的“亲切”两个字给砸了个正着，还是头一次有人明说看到她就有好感的，忙应道：“我又怎么会嫌你话多呢你会与我说了这么多，定也是把我当朋友看待的，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顿了顿，又咬牙道：“真想不到苏大姑娘是那样的人，以往我听你提起之时不过是半信半疑，以为你们之间是有所误会不料，她竟是如此待你的。”

“长姐是嫡女，我只是个小小庶女，是活该被人欺负的”

墙的那一边的二位少女还手拉着手，小声地说着话儿。这一边三个听墙角的已经悄悄离开。

汪旋看着苏念语，道：“瞧瞧，这便是你的妹妹”

语气里明显是带着怒气的。活像方才被说了闲话的人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