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抓抓脑袋:“我们老百姓,也有表达个人意愿的权利吧,我们党一贯主张倾听群众呼声的啊?”
叶厅长忍不住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胖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还真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赵县长也板起面孔:“黄良同志,你们村办野菜厂出口创汇,发家致富;我们县里、省里也要走这条道路,你们却反对,是不是想一家坐大,这种狭隘的思想,可是极端错误的,是和中央大力发展经济建设的大方向背道而驰,这是原则性的问题,谁要敢站出来搞破坏,就是和党中央唱反调!”
胖子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是偏偏又无法来反驳,因为从这件事本身来说,赵县长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螳臂当车,胖子的胳膊再粗,也会被毫不客气地压碎。
“正面对抗,绝对是下下之策,那是万不得已才用的笨法子,还是要想点招才成。”胖子心里盘算了一下,确立了方针。
就在这个时候,猛然听到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谁要砍老林子,就先把我给砍喽!”
众人闪目观瞧,只见一个精壮汉子扒拉开人群,来到赵县长面前,满脸怒气,短短的胡子扎撒开,好不怕人。
赵县长不由后退两步,来的这主曾经差点用猎枪指着他的脑袋,如何不惧?等到看见王三炮手里没有猎枪,这才稳定心神:“反了,还敢威胁省里领导和外宾。”
王三炮鄙夷地向他吐了一口吐沫:“次生林和人工林说伐也就伐了,老林子谁也不能动,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林子砍了,那些野牲口上哪呆着?”
叶厅长他们是从三道河子林场过来的,那边的群众很拥护这件事,想不到来到靠山屯,却一下子受到所有人的反对。
不过他并没有像赵县长那样耍官威,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汉子虽然嗓门挺高,但是本意却不坏,于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同志,消消气,乡亲们一直生活在大山脚下,对林子有感情,这个可以理解。不过,姑娘养大了,迟早要出门子。这是国家建设需要,不能因为咱们个人的感情而影响国家经济发展嘛。”
王三炮当然也能分清好赖人,看出叶厅长和赵县长不是一路人,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千百年才形成的老林子,不能说砍就砍啊。日本人这是没安好心,他们国家的大树咋不砍,跑到咱们这来拣便宜。”
胖子心中暗暗喝彩:三叔真是不得了,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于是嘿嘿两声,接过话茬:“发达国家一贯的做法就是这样,低价收购你的物资,然后再加工成高价商品卖给你,这就是经济掠夺。表面看起来我们出口木材,确实是赚钱了,但是要算总账,他们赚的才是大头。”
枫川秀本来一直在瞧热闹,看着两伙中国人掐仗,一听胖子这话戳到他肺管子,不由心中暗骂:“这个胖子还真不能小视,这样的理论也能被他琢磨出来。”
于是冷笑几声:“黄先生,你这纯粹是污蔑,我们是做正当生意,你却把它和政治联系起来,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破坏我们中日两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吗?”
这家伙扣起帽子来,也十分顺手,胖子都怀疑他是不是从文化大革命中茁壮成长起来的。
叶厅长摆摆手:“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了,省里已经做出决定,并且上报中央。乡亲们放心,省里会拿出一部分资金补偿给大家,而且林场建立之后,大伙也都找到一份工作,收入肯定会越来越多。”
旁边的车老板子嘟囔了一声:“俺们是有工作了,可是子孙后代只怕要光屁股,林子都伐没了,还要林场干啥?”
围观的老百姓都议论开来,最后,竟然一致赞同车老板子的主张。话说靠山屯的乡亲们,这两年多次被胖子灌输了他的主导思想,再加上现在鸡场野菜厂都蓬勃发展,大家对林场也没啥兴趣。
这一点倒是颇出乎赵县长的意料,在他的理解当中,老百姓,特别是农民,没有不认钱的,只要给点甜头,肯定听话。
虽然有点诧异,不过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些老百姓说也没用,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于是咳嗽一声,转向李队长:“队长,你派几个村民,领着我们上山考察一下,如果没问题,这件事很快就可以实施。”
李队长转转眼珠,也来了馊巴主意,嘴里嚷嚷道:“大伙谁愿意去,赶快吱声,别让领导等着!”
他这么一说,谁愿意去啊,都往后躲。李队长指指王三炮:“你去——”
王三炮使劲晃晃脑袋:“俺家明天要割麦子呢,再说了,那深山老林的,老虎熊瞎子有都是,没事谁敢去。”
李队长问了一圈,然后挠挠脑袋:“现在正是农忙,马上就麦秋了,大伙都没工夫啊——那就都先散了吧。”
大伙一听也都明白了,呼啦一下四散,各回各家眯着去了。
赵县长气得直翻白眼:“你这队长是怎么干的,一点不支持上级工作,是不是不想干了?”
李队长敞着怀,用衣襟扇扇汗:“俺早就不想干了,县长您要是把我撤了,我今天就请您吃饭,好好庆祝庆祝。当这么个小村官,一天操心的事贼多,管谁还都管不了。”
胖子暗暗叫好:队长真是好样的,关键时刻真能挺住啊。于是笑呵呵地往前凑合了几下:“谁说没人带路,叶厅长,赵县长,俺胖子响应号召,愿意领你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