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先生的脸都红透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就是现在的他。
“房先生,你太见外了,谁还没有为难的时候,偶尔吃几顿饭,怎么能收钱?”杨爱娣也是看人来的,房先生不是占人便宜的人,偶尔吃几顿饭,她还是乐意的。
换做是楼上谢太太,她才不答应呢。
不过,这房先生还真是厚道,一天一块钱伙食费,都够一家子吃的了。
解决了自己这两天的伙食问题,房先生如释重负,上楼去休息了。
中午因为有房先生吃饭,加上临近过节,杨爱娣足足做了四个菜,一个汤。考虑到房先生是北方人,杨爱娣让白辛夷去附近买了几个馒头。
房先生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和双胞胎兄弟俩聊了一会学习后,渐渐放开了。
杨爱娣也问了房先生很多问题,怕房先生放不开,还不停地给他夹菜,差点没让他吃撑了。
“白太太,您的厨艺真好,比餐馆里的厨师也不差。”房先生喝光碗里的汤,用双手捂住碗,说什么都不让杨爱娣给他盛汤了。
白辛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杨爱娣对房先生热情的过了头。又是问人家家里几口人,又是问人家成家了没。听到房先生说自己大学毕业,还没有女朋友时,眼睛都亮了。
好在房先生在这方面迟钝,根本没多想,吃完饭还要帮着收拾碗筷,被杨爱娣推走了。
等房先生离开,几个弟弟也出去了,白辛夷忍不住说:“妈,哪有你这么问人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招女婿呢?”
杨爱娣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我想给你找女婿有什么不对啊?我像你这么大时,你都两岁多了,我这不是怕你成老姑娘吗?”
“我还不到十九,怎么成老姑娘了?你们那是什么年代,十四五岁就结婚,都还没成年呢!”白辛夷有些无语,才十八岁多点就被催婚了。
也是,杨爱娣只比原身大十六。在她眼里,十八、九岁的原身,可不就快成老姑娘了。
“那你也不能打房先生的主意啊,人家没那意思,我也没那个意思。”白辛夷觉得还是趁早说开,免得以后大家见面了尴尬。
白良杰也埋怨妻子:“爱娣,你就听辛夷的,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咱们辛夷这么好,还怕找不到好的婆家?”
“我这不是怕有人嫌弃辛夷在舞厅上班吗,我看房先生人不错,对辛夷也没有看不起。好了,我以后不提了。”
“在舞厅上班怎么了,我们大上海是正规的舞厅,没有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和我一起唱歌的苏皖,是留学日本的大学生,跳舞的姚曼卿是研究生。还有几个兼职的舞小姐是公务人员,就连电影明星都来我们舞厅唱歌伴舞呢。”
听说连大学生研究生公务人员都去舞厅上班,杨爱娣心里踏实了很多。这样的话,那女儿在那上班也没什么丢人的了。
***
明天就是元旦,各处机关、学校都放假一天,再连上星期天,人们可以休息两天。所以,今晚的大上海舞厅爆满。
难得遇上节假日,今晚的客人出手很大方,点的酒水比平时都多,不断有侍应生来回穿梭送酒。
除了舞蹈、演唱,舞厅还请了魔术师表演魔术。当魔术师把一叠白纸变成一叠法币抛向周围的圆桌时,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
白辛夷这一会儿没有节目,在后台跟着苏皖学日语。她能听得懂简单的日语,复杂的就听不懂了,更不会说。
苏皖教的认真,白辛夷学的也很认真。
又学了一会儿,轮到苏皖上场了,白辛夷有些意犹未尽。
这间小休息室容纳四个人,苏皖和蓝百合不在,只剩下了白辛夷和黄玫瑰。黄玫瑰本名叫黄翠红,老家是宁波的,和舞厅的一个小姐妹在公共租界合租了一套小公寓。
黄玫瑰见白辛夷捧着日语书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牡丹,你怎么想起来学日语啊?”
“日本人在上海横行,懂点日语总是好的。最起码,能听得懂他们骂人抓人。”白辛夷笑道。
黄玫瑰也笑了:“那我也跟茉莉学,遇到日本人抓人了好知道跑。”
两人正说着,苏皖回来了,看时间快到十点了,两人开始卸妆换衣服。苏皖家住公共租界,离舞厅的距离比白辛夷家远,坐黄包车要四十多分钟。
换好衣服,两人结伴回家。江云琛今晚不在,苏皖和她一样坐黄包车回家。
出了舞厅,马上过来好几个黄包车夫,白辛夷选了她经常坐的那辆车,“吴伯,走吧。”
“好叻!”等白辛夷坐稳当,吴伯拉起白辛夷就走。
白辛夷现在固定坐两个人的车,一个周叔,是送她去医院的车夫,一个吴伯,是去她家报信的。
前几天,杨爱娣买了礼物,带上白辛夷去两家拜访,感谢两人好心帮忙。
大上海到白家不远,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白辛夷给了车费,吴伯赶紧回去了。这个点去大上海,还能再拉几趟活。
白辛夷像往常一样敲门进家,去灶披间喝了一小碗白粥,顺手将碗洗了,又将炉门封好,最后检查了一遍,拉灭电灯,这才关上了门。
无意间抬起头,望了望静谧的夜空,忽然发现后三层阁还亮着昏暗的光。
白辛夷摇了摇头,都快十一点了,还有人和她一样没睡。
想起白天见到房先生时的种种不解,白辛夷脑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她拿出了以前跟踪嫌犯的技能,敛起气息猫着腰,蹑手蹑脚的上了楼。
这种木质楼梯实在太考验人了,稍不留意就会发出“咚咚”的声音。白辛夷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身怀绝技的神偷,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总算是摸到了房先生的窗前,白辛夷蹲在窗户下面,将耳朵贴在墙上,竖起了耳朵。
屋里传出来微弱的咿咿呀呀的声音,仔细听了听,是“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爱呀爱呀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大晚上的听什么电台?白辛夷忍不住吐槽。
歌声停了,白辛夷猫着腰,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了一阵“哒,哒哒,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