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五)(不擅长打架性格友善一...)(1 / 2)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瞬间跟着绽出的光芒,亮得让他几乎忍不住要跟着落泪。

无数流动的光线交织穿梭,他们离开了“茧”的内部,站在了一间空荡荡、看起来几乎像是样板房的客厅里。

零号有些惊讶,他向四周看了看,又转头看向身旁对这一幕表现的理所当然的小卷毛:“这是你的家吗?”

小卷毛正在指挥着“茧”专心工作,往墙上装什么也看不见的落地窗和徒有其表的门:“你喜欢什么样的床?考虑到我已经得到了你的允许,把你顺利偷回家了……”

小卷毛停下话头,回过身看着他:“黑猫先生?”

零号这次没能想起来纠正起外号的错误行为。

他只是站在原地,还在不争气地因为对方无意识的某些措辞而不得暂时保持安静一动不动、让忽然急促得像是要跳出来的心脏自己平复下去。

虽然研发之路想也知道一定会困难重重,但为了任务者的安全和耍酷需求,完全有必要研制出可以稳定心率和脑电波的睡眠舱,甚至可以专门弄出一个标准化房间。

零号深吸了口气,他控制好不自觉冒出来的耳朵,抬腿走过去。

小卷毛这会儿也有点紧张了,他暂时停下建设进度,悄声跟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神灯先生打听:“有哪里不对吗?”

年轻的彼岸拓荒者在这种事上没有任何经验,毕竟绝大部分死者之境的居民——或者说干脆就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居民,好像都还没有从对岸捡来活着的意识带回家的先例。

在遇到一个一起生活的意识之前,他们的家其实就是那座绵延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庞大冰川。

零号眼中的茧就是他的私人单间,在彼岸的探测视角下,那大概是一块在海水中漂流的浮冰。

在破茧之前,新生的意识会一直住在这种单间里。而成功破茧后,就可以把“存在”本身留在这儿,自由地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作为死者之境的拓荒者,当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生活,那当然要有一个更舒服的家。

迎上对方的视线,零号迅速认真摇头:“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毕竟……虽然他们刚说好了不论走多远都会相遇,但这种进度放在现实世界,不论怎么说都稍微跳跃了一点。

按照常规的进度,好像是要先当个非常礼貌的租客。

在这里租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小房间,拿到一把钥匙……这样在他不小心跑得太远的时候,就会知道怎么回去。

他会非常仔细,绝对不在休息时间弄出任何噪音,也不会打扰对方的生活和工作。

他可以抓紧时间去学一手非常不错的厨艺。问题不会太大,只不过是把原材料和调料在加热状态下组合成一种有迹可循的可食用状态,不会比他接受的任何一项训练更难了。

他们会一点点熟络起来,熟到可以一块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吃零食跟水果,熟到可以在起床后懒洋洋地打招呼。

熟到他们从“关系不错的室友”变成“关系非常不错的室友”,再变成什么其他的、更加亲密和坚固的,在任何文化灿烂而辉煌的文学史上都被反复赞颂和细致描摹的关系……

他忽然有点没来由的紧张,下意识开口:“没关系,不用管那些——”

“很有必要。”小卷毛认真地摇了摇头,“你们的世界线是单线程流动的。”

虽然早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但出生在死者之境的年轻拓荒者依然时常有些不太习惯,总是容易忘掉许多挺重要的事。

比如在那条轨迹里,只能等待着时间去一点点留下痕迹。

比如已发生的不可更改,而未发生的也无法透支。

比如……那个叫做“现实”的地方,并不能在一瞬间就过完一生。

年轻的彼岸拓荒者停在原地,他安静地垂着视线,一点点整理着与对方不同步的记忆,隔了许久才重新抬头:“队长。”

严格来说,这个称呼并不常用。

那些拓荒者学员们多半习惯叫他“教官”,只在他带队出任务的时候,才会改口称呼他队长。

他负责的梦域多半都极端危险,带队出任务的次数也实在不多,偶尔听到这种叫法还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却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熟悉。

熟悉到已经烙穿了不可回溯的时间。

他看见无数个画面,小卷毛总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时候是穿着小熊睡裤,有时候是宽松的家居服,有时候是挽起袖口的白衬衫……

小卷毛总是站在那儿,专注地看着他。每次要开口叫队长的时候,眼睛就会先亮一下,再跟着不自觉地一弯。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他正随着时间长河顺流而下——而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是在那些轨迹的终点,沿着“时间”这个坐标逆流回来找他。

“我们可以从先相互熟悉开始。”

小卷毛点了点头,合上笔记本:“可以做个计划。”

显然没有被这种情况困扰,年轻的彼岸拓荒者适应力极强地接受了现状,点开虚拟屏幕飞快地输入了几行代码。

“你接受每次任务之后,都先回——回这里一趟吗?”

小卷毛抬头看着他:“把这里当作你的家,把对岸的实验室当作你不得不去报到的讨厌的单位……”

“没问题。”零号看着他,“事实上,我现在已经有这种感觉了。”

“真的?我就知道先装门和窗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