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拔下,血流不止,他亦命不久矣。”
青鸟问道:“雪少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看下去,看下去就知道了。”
“雪少爷,你想要插手”
白雪道:“我有种预感,这一切不是巧合,倒是有人故意放在这官道上给我看的。”
“那”
“走吧,有时候你不想惹麻烦,可麻烦来了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我们便看下去,看上一出热闹。”
“是。”
果然车行不远,又见一具尸体,那人是个驼子,只见他双膝跪地,低头合掌,侧面看去竟带一丝微笑,身前一口短刀,青光合着明雪,霍霍逼人,如果不是他背上驼峰插着一柄利剑,至如一净心忏悔的信徒。
“雪少爷,是独行骆驼吉器。”
“是么原来如此,他背上的驼峰倒是替他略略挡了那一剑。”
青鸟心中暗自佩服他料事如神,又道:“他是跪着死的。”
“什么”
青鸟只觉得一声断喝,面前狂风掠过,白雪已不知何时到了吉器尸体身旁,她心下大惊,昔日老堂主三大弟子掌管内三门,各自一剑一腿一术称雄,百药门门主白雪得授的绝技正是蝶恋花腿法,轻功盖世无双,只是白雪右手被废,十年不见人世,这些天来青鸟更见他一直病恹恹的形同酒鬼,颇有嘀咕,虽然之前白雪笑谈江湖,料事如神,可如今见了他的身法才真正打心底的佩服,方知昔日的杀人者已经返璞归真,更见可怕。
“雪少爷,这独行骆驼”
白雪道:“刘月角在交战时又使出那一招回风饮,只是他忘了对方是个驼子,背部大异常人,他一剑得手后手下感觉与往日不同,心中不免迟疑了一分,只这一霎那,便被吉器愤然反手一刀划破胸膛而死,高手相争,往往争得便是这一刹那。”
青鸟道:“吉器杀死了刘月角,之后背剑而逃,可惜他伤势太重,走不多远,终于力竭而亡,而他们的争端必然还在吉器的尸体上,雪少爷,我且看看。”说着便要去翻动尸体。
白雪一把拦住她,道:“不必了,你看吉器死的样子,常人无论杀人还是自杀绝不会做出这等古怪的死状,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下车自己看一眼的原因。”
青鸟道:“这是为何”
白雪叹道:“是大悲和尚。”
江湖多异人,这大悲和尚本出身福建莆田少林,是上任祜耳禅师座下大弟子,传说他自幼出家悟性极高,方过三十已经辩才无双佛法深厚,只是此人自觉世人多苦,他不能一一拯救,在一次闭死关后,居然悟出杀尽世人方可涤荡人间,清空地狱之念,后而自逐门墙,号大悲,专杀他认为该杀之人,但凡每杀一人必定将那人摆成跪姿,以赎其出生之原罪。
“这尸体身上除背后一口利剑外无任何伤痕,多年不见,大悲大和尚的慈悲掌更见精进了。”
“大悲和尚”青鸟道:“可是那个讲武堂名人榜排行第二十九的杀和尚”
白雪目中露出缅怀之念,道:“不错,杀和尚是世人无知,妄自强加,他的法号大悲,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和尚呐。他做的素斋更是一绝,一个人菜做的不错绝不会是个喜欢杀人之人,这件事其中必有难言的隐衷。”大悲和尚是他的朋友,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更不希望他的朋友步入黑暗,永世不得翻身。
青鸟轻声道:“现如今这杀大悲和尚都参与此事,只怕这件事情牵涉必定甚广,我需要马上报告门内。”
白雪摆摆手,只是痴痴的看着天空,喃喃道:“大悲也参与了这江湖,这江湖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江湖我回来是该还是不该”
他本不该回来,也不想回来,但他不得不回来,那件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他不能不回来。
“再看看吧,看看吧,大悲,一个和尚谁会想要杀他呢什么人会想杀和尚呢小青鸟,你说对吧。”
“我我不知道,雪少爷。我们要赶路了,不然便真的错过了开城时间。”青鸟放飞信鸽后小心地扶着他进了马车,她只觉得这个人轻飘飘的,好似轻的一阵风来便飘走了,飘到天涯海角去了。
“风雪满中州,江湖无故人。且饮一杯酒,天涯洒泪行。”白雪已上了马车,他又掏出酒瓶,开始喝酒,他只是不停的喝酒,那酒已化作碧血,化作魂魄,化作他的一切。
夜里多风雪,若是赶一点的话还是能够到城里的大风酒肆,不知是否白雪的祈祷有用,终其一路再也不见到任何尸体,在雁门关关城之前进入城中。
第5章大风酒肆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这雁门关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雁门关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关有东、西二门,皆以巨砖叠砌,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分别雕嵌“天险”、“地利”二匾,白雪的马车交完关税缓缓驰入,已有些斑驳的城门在身后“吱”的一声重重关上,也慢慢的关上了那风雪漫天的十年,隔绝了一段过去,白雪恍惚间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回去了,便不自觉地回头想再看一眼那关外的风雪,可回首看见的只是一道厚厚的城门,说不出的冰冷。
此时的雁门关内虽明雪照天,却也暗了下来,家家灯火繁星,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有人出来拿着扫把出来,扫自家店铺门前的积雪。
“这扫雪的模样倒也映了那句话:各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那年是春天他出的关,这里的酒不如江南的醇口,大多辛烈辣口,北方男儿豪气七分便来自这酒中,那个小小的大风酒铺面对青山,襟带绿水,春日里的游人很多,他望着那些欢笑着的红男绿女,一杯杯喝着自己的苦酒,那一年他被追杀三个月,衣衫褴褛,满面尘土,身上带着大小一十七处创伤,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再回来,所以这关中最后的印象令他永远也不能忘记。
现在,他又回到这里,他坐着马车大摇大摆的回来了,经过了十年的岁月,人面想必已全非,昔日的垂髫幼女,如今也许已嫁作人妇,昔日的恩爱夫妻,如今也许已劳燕分飞,就连昔日的桃花,如今已被掩埋在冰雪里。
白雪叹了一口气,自怀里取出一道重纱遮住脸容,他早已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更不想惹上无谓的麻烦,下得车来,想了想,又自怀中摸出个扁扁的酒瓶,将瓶中的酒全灌进喉咙,等咳嗽停止之后,才再往前走。
大风酒肆早已不是十年前那间小小的酒铺,已装修的富丽堂皇,只是那店名依然不变,七尺长杆上挑着帆大的黄旗,上绣着四个大字:大风酒肆,张牙舞爪之相,倒也显得北方男儿的豪气。
青鸟将马鞭交与店小二后两人进得店来,寻了个靠窗边上的位子坐下,酒肆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他们大多敞开衣襟,让寒风拍打在结实的胸膛上,越见的自信张扬,而这里更充满了猪油炒菜的香气、男儿劳力后身上的汗臭,和烈酒辣椒大葱大蒜混合成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白雪并不讨厌这种味道,至少现在他不会讨厌这种味道。
他喜欢高山上那种飘浮在白云和冷风中洗了灵气的木叶清香,可是他也喜欢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