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邵文说:“三哥你是洪门的,三合会也是洪门的,能不能引见我去拜望一下杨文,我有几个关于身世的问题想问问他。”
田老五说:“洪门旁支极多,只开山立社的就有几百号人物,别看三合会与我同出洪门,可我们并不来往,你那日问起杨文,我就不知道他是三合会的龙头。不过兄弟你既然开口,天下洪门兄弟又是一家,我扯着脸直接上门找他就是了。”
龙邵文不理解了,“既然同属洪门,怎么又不来往”
田老五说:辛亥起义时,洪门多数堂社的龙头都倾向于革命党,唯独三合会死撑着老派做法,对革命并不热衷。从那时起,三合会基本就与洪门断了联系。清庭被推翻后,三合会被督军府宣布为非法组织,我们就更少来往了。
龙邵文想:老子现在是革命党,手握兵权印把子,三合会是个非法组织,老子又何必上门拜望杨文,直接派人把他抓来就是。但这话可不能对三哥说,省得落下个假公济私的嫌疑,有损革命党的名声他笑着说:三哥,既然有了杨文的下落,我自己想办法同他联系就不烦劳三哥了。
“如此最好,我一见三合会的人就烦心的很,前段日子我黄埔社整顿内务,奶奶的三合会居然派人传话,想横加干涉,让我好一顿骂,后来虽没了下文,但我要去三合会找杨文,恐怕免不了遭他奚落,只怕耽误了兄弟的事情,兄弟若是能自己处理,我在暗中帮忙就是。”
“整顿内务嗯一定是整顿尚武了,尚武与三合会勾结贩猪仔、淘沙子、开条子,洪门要整顿尚武,三合会自不会置身事外”龙邵文虽如此想,却不开口向田老五询问,他们虽是结拜兄弟,毕竟分属青红两帮,这种事情属于帮中私密之事,外人不便相询。
田老五告辞后,龙邵文坐在那里反复琢磨,“如果直接找杨文询问,他定然不肯以实情相告,说不定还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老子,说什么老子家曾遭强人洗劫,全家被杀,只费了好大劲儿才赶走强人,把老子从火海里救出来之类的话。奶奶的,不如直接将杨文这个王八蛋绑了,逼他说出实话,即便他依旧抵赖,也能趁机对他敲诈。”
主意既定,他召集兄弟,咬牙切齿,直截了当,“我有个仇家,是三合会的龙头大爷杨文,我想绑了他搞点香财,兄弟们以为如何”
章林虎面露喜色,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太好了阿文又想假公济私了,此刻恰巧闲的蛋疼,正好狗仗人势地跟着阿文去为非作歹,图财害命”
第二卷087粉军一
朱鼎发沉默了良久,他说:三合会的龙头,平日出门,身前身后跟的兄弟定然不少,咱们要谋划在先,才能成事在后他对俞文征说:照老规矩,你去摸杨文的底儿,搞清他每天的行动规律,争取一举将之擒获他看叶生秋也不说话,只不停在手中把玩儿着一个鼻烟壶,冷笑了一声,说:生秋阿哥,你的意思呢
叶生秋正用大拇指不停地抠着鼻烟壶上侍女画的胸部,听朱鼎发问,他把鼻烟壶放在鼻子前吸了一口,抽了抽鼻子说:阿文的仇家就是兄弟们的仇家,报仇自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杀鸡焉用牛刀,绑人这点小事,有你朱鼎发就行了,把兄弟们全都招呼起来,未免有点太高看那个杨文了。
朱鼎发淡淡笑笑,“你这把牛刀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叶生秋不理朱鼎发,却对龙邵文说:上次咱们到手的猪仔眼看要装船了,却被你一句话都给放了,我有点不甘心
章林虎也说,“是啊阿文,你鬼鬼祟祟地就把人放了,一定是包藏祸心,这下你罪孽深重了,”
龙邵文抱歉着笑笑,也不愿过多解释。
叶生秋看着朱鼎发,淡淡说:猪仔起运的那天晚上,我就在码头,想看看咱们辛苦搞到手的那些猪仔到底是个什么归宿,结果我发现,万顺堂的祝宝华把咱们放生的猪仔都给接手了,我当时气不过,想上去宰了祝宝华,结果发现他跟三合会的人勾结在一起,所以就没动手”他说到这儿,也没了下文,低头又去抠着鼻烟壶上仕女画的胸部。
朱鼎发似乎一下明白了,他大拇指一竖,“生秋阿哥,高明,三合会既然吃这碗饭,杨文早晚都要在码头露面,只要把码头盯死了”他拍着腿说,“你还真是把牛刀”
叶生秋面无表情地翘起二郎腿,把鼻烟壶凑近鼻孔,深深地吸了一下,鼻翼微微颤动,打了个喷嚏。
龙邵文皱着眉,黄浦江边凄风冷雨的那个寒夜刺痛着他的神经,“祝宝华祝爷几年前在码头上骗老子上船的那个破毡帽管一个中年人叫祝爷,这个祝爷是不是祝宝华”他说,“生秋阿哥,祝宝华什么来头”
“万顺堂的三爷,范得礼的心腹手下,从前专在码头替万顺堂打理猪仔生意,后来因为犯了事,被租界的巡捕抓了,法国人本来想关他个十年八年的,在黄金荣的活动下,法国人就将祝宝华移交清廷处理,结果判了四年,这次上海起义,解放了牢房,祝宝华也跟着沾了光,出来后他马上就重抄就业,又做起了猪仔的生意。”
龙邵文暗骂,“老子革了半天的命,倒把这个王八蛋给解放了。怪不得老子后来又去江边,却再也没见过这个狗屁的祝爷,奶奶的,他却躲在监狱里面逍遥快活了”他心中几乎已经肯定,“祝宝华就是当年黄浦江边的那个祝爷,就是当年要把老子沉江的罪魁祸首。”他有些不解地问,“生秋阿哥,黄麻皮不是同万顺堂有过节么为什么反倒帮祝宝华求情”
“祝宝华的婆娘陈宝妹,同黄金荣的老婆林桂生是结拜姐妹。当年的案子牵扯到万顺堂,范得礼不好出面找法国人,陈宝妹就走了林桂生的路子。”
俞文突然说:陈宝妹,她是横扫黄浦两岸的粉军头领
“文征消息灵通呀”叶生秋淡淡子赞了一句,说,“外面传言粉军是黄老板的,其实不然,粉军是林桂生一手拉起来的队伍,黄老板虽不参与,却也从中分肥。若是粉军出了事,黄老板也给方方面面打招呼要求照顾。陈宝妹不仅是林桂生的结拜姐妹,更是林桂生的得力干将。”
“看来黄老板怕老婆的传言不假林桂生果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龙邵文感慨一句。
叶生秋“哼”一声说:林桂生的父亲当年专做开条子生意,他从各地骗贩女孩来上海,然后根据长相,分成三六九等,卖给长三堂子或野鸡店,林桂生从生下后就耳闻目睹他父亲干这些生意,这是言传身教,女承父业。”
“生秋阿哥,你对粉军的生意门清你不会也在做粉军的生意吧”朱鼎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