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卢令(2 / 2)

他心底真有几分瞧不起自己的羞愤。

他算什么没良心的东西!梦里都是这样的荒唐!

就算是他心里对南河有几分恨也罢,可这些年,她对他的好却也是不掺一点水,这么多年,就算南河不喜欢他,就算南河什么也不告诉他就走了,可那些旧日里生动的细节,全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

她是真的关心过他。

他日日胶着复杂痛楚的心境里。一面觉得南河可能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可能她带着任务而来,随意就走,还有许许多多的任务等她完成,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任务”,但却知道他对她而言并不是特殊的。另一面,那些鲜活的细节,那些她往日里并不言说却在做的行动,都时时刻刻在证明南河是真的宠他……

但他也分辨不出来。

她的那些无奈又忍俊不禁的叹息,那些坐在他身边无言又温暖的陪伴,是因师生之情,还是君臣知己……

然而脑海中,往往还有另一个声音,无时无刻道:想再多,又有何用。

他不肯早说清楚。她都已经不在了。

这声音几乎在他所有的回忆与痛楚中见缝插针。

辛翳动了动身子,却听见被子扯动了玉铃。

对……他临睡着之前,还在摸玉铃,难道真的是南河的魂魄到他身边来了,他却——

辛翳实在忍不住,抓着脸哀嚎一声,摊在床上。

他从来就生怕被南河讨厌,尽力都在她面前表现的乖巧,长大后,再干黑心事儿也都尽量背着她。南河训斥他,他听在心里那都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南河与他意见不合,他都觉得那是她不把他当外人,直抒胸臆。

辛翳见了她就装乖讨巧,别说这种事了,就是让他上次跟南河吵了一架,都肝颤了三个月……

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梦见过南河,可能他那时候还没懂事,也未曾见过南河躺在被褥之中的样子,那些梦都是模模糊糊的,摸不到边界——

可今日……

辛翳出了一身大汗,他想要掀开被子走下榻去,却低头一看被褥,跟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啊……不是就做个梦么!怎么……

世人说他是混蛋也罢了,今日所作所为,人渣混蛋这些词怎么够形容!

景斯在回廊上踌躇已久,听见辛翳在四面敞开幛子的屋子里鬼哭狼嚎,也忍不住走进宫室内,对着在帷幔里蜷成一个虾子还在以头抢床的辛翳道:“大君——可是头疼的厉害?”

辛翳猛的一僵,开口声音都有些奇怪:“……不打紧。”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声音太沙哑,清了清嗓子:“孤,已经发了汗。病……应当也好得差不多了。”

景斯还是担心:“大君,要不再让重皎来为您看看?”

辛翳挥手:“不用,别叫他!”

景斯:“喏……宫中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告大君。”

辛翳掀开被子,呆了一下,又拢上,不胜其烦,甩手道:“有话就说。”

景斯:“前些日子大君既说了迎申氏女入宫,这边已经着手安排了。此女入宫,是做美人,还是做夫人?”

辛翳心不在焉:“随便,这点儿事,你说吧,你说封什么就封什么。”

申氏好歹也算是楚国现在比较有风头的氏族,景斯想了想:“要不然就夫人吧。”

辛翳不耐烦:“夫人就夫人。我不管,这些事儿都你弄,哪用那么小心,就是放进来随便找个屋一关不也一样么。”

景斯瞧出来他不是真的想迎申氏女,怕是跟荀师临走之前劝他的话有关系,连忙惶恐道:“只是这是第一个近大君身的女子,就怕大君有什么要求,奴等做的不合适。”

辛翳站起身来,随手将玉铃捏在手里,愣了半天,又嗤笑:“谁说她是第一个?自己去办,逼她进宫的又不是我,她就是在宫里上吊了,也别来找我!”

他说罢,将被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飞也似的往沐濯的隔间里去了。

领导含混道:“不一定跟你一个时代,反正这局游戏玩了有最起码三四百年了。几天作死的也有,狂热开启近代化的也有,好几次都弄得根本世界崩坏进行不下去,我就不得不删档改回去。”

南河来了这么多年,基本被放养,和他对话的机会并不多:“那……其他都是一些什么人?现在我能在历史上查到他们的名字么?他们难道就不叫帝师系统了?”

领导似乎在那头懒懒躺着,道:“什么人都有吧。不过估计你查也查不出来。这本来就是个群魔乱舞,变革四起的时代。不过,有的人本来的职业是开发房地产的,我就叫‘先秦买地王’‘战国大富翁’,要是特别会抓男人心还要求自己有绝世容貌的,就叫‘绝色快穿’‘宠爱系统’……总之,我这都是量身定制啊。”

南河:“……那我是你手底下第多少位游戏角色了?”

领导含混道:“倒也不多。不过算上之前教学关,你算是活的比较长的了。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南河:“您别看好我。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挑中我的,那么多人民教师,那么多德高望重老班主任,你非要选我!”

领导笑了笑:“因为,我了解你啊。”

它顿了顿,又嗤笑道:“睡吧,今夜,你就可以享受一会儿清闲了。”

南河耳边传来了舒轻轻的呼吸,外头的宫人也熄灭了回廊的灯火,轻轻的从外快步走过。

南河望着帐顶,一边想着系统所说的之前有十几人来过这朝代的事情,一边又想自己到底会变成哪个世家的八十老头,到底能有多少张脸在她膝边叫爷爷。

只是当她陷入沉睡的瞬间,竟猛地又清醒过来。

再一睁眼,竟然听见了一阵喧闹。

南河懵了一下。

眼前华灯初上,火把燃起,热闹非凡,周围人衣着语音都显然不是晋人。

她身边竟然挤满了人,架着她正在往外走。

南河只来得及看见自己穿着红边绣云的黑色衣裙。走在四周火把燃起人满为患的院子里,紧紧抓着她胳膊的全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一边笑着一边将她推出了门去,塞进了马车里。

南河:“等等——”

这也叫清闲?!

上了车,倒是安静了很多。车内摆了不少布料、漆器和玉饰,也点了四盏铜灯,马车被摇摆的灯火照的像个灯笼似的。

看起来就像这人要搬走了似的。

南河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成套的漆盒。一双一看就绝不做活的纤纤素手,还有满车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的贵重之物。

看来领导诚不欺她啊,真的是个不会吃苦的贵族女?

外头的人声实在吵闹,连车马的声音都盖住了,只是她很快就发现马车与她平日乘坐的不一样。车窗被用暗红色的布帛封住,车门处的暗红色门帘布帛上绘有蟾蜍、仙人,门帘四周也用丝带绑紧,似乎避免她向外张望露出脸来。

南河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种风俗,只会在出嫁时有,而且镶红边的衣服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穿的,难道她真的成了个出嫁的贵族女子?

不过若是家族显贵,出嫁作妻,确实是清闲的选择。

这年头家族内的规矩不多,关系不复杂,成婚时候也都是二人共食祭品以示共为家主,夫妻平等。如果真的是成婚,那她婚后应该主要负责承担一部分祭祀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