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伽蓝没有说话。王辩来自关中普通官宦之家,若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必须得到世家望族的支持,而这种人正是楼观道所青睐的对象,楼观道可以做为中间人为其升官加爵牵线搭桥,所得的回报当然丰厚。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暗中帮助楼观道操控西北局势的就有王辩,否则王辩不会有此一问。
“我在经过太阳谷的时候,曾看到两百多头颅堆砌道中。”
伽蓝这句话让王辩的脸色稍稍起了些变化,“你可曾遇见老君殿的寒笳羽衣”
“她在魔鬼城。”
伽蓝简明扼要,不再多说一个字。王辩所知有限,给予楼观道的帮助大概也就是那支护粮军队,所以他不想知道得太多,而伽蓝也相当知趣,绝不多说一个字。
“冯帅和王帅都在卫府等候消息。”王辩伸手相请,“劳累了,稍后老哥哥请你吃酒。”
伽蓝笑笑,在王辩转身的霎那,低声说了一句,“楼观道机关算尽,却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输得一干二净。”
王辩面无表情,仿若不闻,不过嘴角那一抹笑纹却把他此刻的心情暴露无遗。既然输了,那就对不起,连本带息一起还吧。
卫府大堂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炭香,但室内的气氛却异常冷肃,就连站在屋外的卫士们都感觉今夜的天气格外冷,冷得让人颤栗。
右候卫将军冯孝慈端坐于豪华案几之后,削瘦的面庞凛若冰霜,灰白长眉下有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此刻却像刀锋一般寒气四溢,锋芒毕露。
武贲郎将王威气质儒雅,神态平和,他既不像冯孝慈与生俱来就有一股名门望族的高贵和倨傲,也不像出身寒门的王辩那等刚毅和谦恭,他出身大族,却因为庶出而不得不努力拼搏,他有今天的地位,很大一部分源自自身的努力,靠的是文韬武略一身真本事。
伽蓝滔滔不绝,把西土局势的剧烈变化做了一番详细的分析和推衍,最终得出结论,并提出了一系列建议。
冯孝慈和王威并不掩饰自己对伽蓝的欣赏,两人当着鹰扬郎将王辩和卫府长史的面,直接与伽蓝商讨对策,这实际上就是把伽蓝当作了心腹,引为卫府的参谋从属。
“皇上在东都。元留守在弘化。”王威说道,“无论是禀报留守府,还是急奏东都,时间上都来不及了,所以某认为伽蓝的计策可行,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契苾歌愣,守住龙城,确保丝路畅通,继而让鄯善鹰扬府坚持到明年春天。”
“这种缓兵之计根本瞒不了契苾歌愣。”王辩断然反对,“假如射匮可汗带着突厥大军攻占了白山,直接威胁罗漫山南北,那么大叶护阿史那翰海和莫贺设阿史那泥孰完全可以说服龟兹和焉耆等国,联合吐谷浑人一起攻打婼羌,如此婼羌必失,我大军必定全军覆没,所以当务之急是撤退,让鄯善郡府、鹰扬府即刻撤回敦煌。”
“没有皇上的圣旨,谁敢撤”冯孝慈冷笑,转目望向伽蓝,“你凭什么判断突厥人不敢攻打婼羌”
“现在有谁知道我大隋军队即将再次远征辽东”伽蓝反问,“既然没人知道我大隋即将发动第二次东征,那突厥人拿什么保证开春之后,我河西大军不会远征三千里直杀且末契苾歌愣为什么要率部投奔大隋还不是因为他预计我河西大军一定会在明年展开反攻”
“但明年河西大军根本无力远征。”王辩苦叹,“这时候坚守鄯善还有什么意义”
“撤退的命令必须由东都来下。”冯孝慈说道,“坚守鄯善的意义就在于给东都足够的时间做出决策,而我们则不至于因此背上丢城失地的罪名白白赔上这颗头颅。”
众皆无语。
第七十四章师父
伽蓝从混沌中醒来,意识一点点回归。
血色夕阳下,纵马入关。沉沉暮色中,王辩嘴角那一抹笑纹异常醒目。气氛凝重的卫府大堂上,冯孝慈如山一般稳重,而王威则头角峥嵘,锋芒毕露。
昨夜的商讨最终还是在王威的坚持下拿出了决策,卫府长史连夜出关赶赴龙城,在没有征得弘化留守府和西京长安同意的情况下,行便宜之事,与契苾歌愣展开实质性谈判。所谓实质性,就是必须取得成果,必须保证丝路的畅通,粮草辎重必须以最快速度运到婼羌城,为此,可以答应契苾歌愣的全部条件。
耳畔传来轻微的呼吸声,鼻翼漂浮着淡淡的幽香。伽蓝的思绪从卫府大堂转到了美酒佳肴,躺在雾气氤氲的浴桶里享受着娇娆佳丽的温柔,积郁已久的生死重压在这一刻不翼而飞,疲惫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让人慵懒无力,即便在锦被暖裘的床榻上与佳人缠绵缱绻,也是不堪久战,酣畅淋漓一番后便倒头睡下,再醒来时,竟有一种如梦如幻之感。
丝发如缎般顺滑,柔夷如水般细嫩,两个火热的胴体一左一右偎进伽蓝坚实的胸膛,撩拨起他狂热的生命,激起他燃烧的欲望。
伽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帷幔,火红的暖裘,还有两张迷人的娇嫩面孔,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家了,终于从血雨腥风中杀了回来。
抚摸着鲜嫩的娇柔,吮吸着甜甜的幽香,仿若雨露滋润了干涸的沙漠,仿若涓涓溪水汇成长河,伽蓝的血液沸腾起来,接着爆发出无穷力量。
帷幔内蓦然传来猛兽般的嘶吼,荡人心魄的娇吟随之起伏,久久不绝。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
食案上有葡萄美酒,有千金碎香饼子、添酥冷白寒具、飡糍团、饧薄糖,还有两盘时令鲜蔬,虽清淡无华,却别致高雅。
伽蓝坐于客席,白衣如雪,长发如丝,英俊的面庞上钢须如针,气宇轩昂,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沧桑而忧郁。
冯孝慈斜靠在胡椅上,紫袍黄幞头,长髯垂拂,右手轻轻抚摸着鬓角上的白发,削瘦的脸庞上虽然带着温和笑容,但紧皱的眉头和深思的眼神,还是清晰地表露出他心中的阴郁和不安。
“西土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必然。”伽蓝说道,“在长安的谋划下,射匮可汗和莫贺可汗联手击败泥厥处罗可汗,迫使其东进中土,西土随即陷入群雄混战的局面,但接下来长安不是继续经略西土,稳固自己在西土的战果,而是倾尽国力远征辽东,置西土安危于不顾,由此导致形势急骤恶化。不出意外的话,皇帝率军二次东征之刻,也就是我大隋弃守鄯善之时,未来西土局势对我极其不利。”
“裴侍郎毅然放弃西土,是不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今日之局”
伽蓝微微摇头,“从天下大势来看,当然是经略西土对我大隋最为有利,皇帝的丰功伟业应该在西土。当初裴侍郎经略西土,图是是百年大计,而皇帝远征辽东,毫无征兆,更没有想到的是百万大军竟败于小小高丽裴侍郎之所以放弃西土,还是为了顾全大局,缓和中枢矛盾,以便东征一战而定。假如东征胜利了,西土又出现今日局面,那么裴侍郎必能再控西土。”
“现在你也要离开西土了,能告诉某原因吗”冯孝慈不动声色地问道。
“明公误会了。”伽蓝笑道,“裴侍郎并未召唤于我。我之所以被迫离开西土,是因为我在西土已经无法立足,不得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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