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快,一抬眼,看到那扇门被慢慢地推开,那个前些天在电梯里与他碰面的男人就慢慢地出现在了门口。
何之风表现得很自然,他走过去,从盘子里翻出一只玻璃杯,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前面,对着那男人一比手势:“请坐。”
然后他自己坐在了那水杯所在位置的对面。
陆青越,堪称是歌坛最有名的作词作曲,才华横溢,曾经帮曾经的“歌皇黎家”作词,填词一首据说是十几万,还是最普通的那种,不过都是谣传的,到底是多少谁也不知道。
圈内作词首推陆青越,何之风刚刚进入歌坛,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陆青越的才华几乎就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他成名得太早,才名太高,可是为人谦和,从来不端架子,在歌手之间的人气向来很高,刚刚进歌坛,还是个新人的何之风也只是能够远远地听着那样的名字而已。
何之风没有想到,他后来会跟陆青越合作,准确地说是,那个时候的陆青越,会看中他。
此时此刻,当初那个风云的男人,现在也风云着的男人,似乎褪尽了自己一身的繁华,就那样坐了下来,高领的毛衣,松松挂在眼前的黑框眼镜,古板又入时,被镜片遮住的眼睛很亮,眼神却很暗淡,他双手手肘搁在膝盖上,十指却交叉,握住了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成熟的脸廓,上次见到的时候看到的青色的胡渣已经消失干净,他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爽利,就算是此刻情绪低落,他那眼神流转之间也带着几分灵气,是那种文人特有的气质,尤其是,他是个久负盛名的才华横溢的作曲人。
“我以为,你会直接不理我。”陆青越沉默了许久,看着何之风,然后才说话。
何之风手捧着水杯,却看着那道虚掩的门,淡然道:“我跟你,又不是什么仇人,何必闹到那个地步以后都是不会有交集的人了。”
陆青越听前面半句的时候,心就已经沉了下去,他太了解何之风,他说不是仇人,后面隐藏着的意思必定是“也不是朋友”,更何况他根本没有打算跟他卖关子,后面半句直接就说了,那样冷淡绝情地说了不会有交集的人。
他转战影视圈,将自己撞得伤痕累累,他以为他会回来,所以他一直忍受着内心的熬煎,停留着等待,可是他向着远方走,就算跌跌撞撞也绝不回头,如今他碰壁多了,似乎也看到了光,何之风要红了,他比什么人都清楚。
陆青越伸手,端着那一只冰冷的玻璃杯:“你何必这样绝情我说过了,那是误会。”
“我也知道是误会,可是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有什么不好”何之风摇晃着玻璃杯,就像是摇晃着红酒,姿态闲雅,“你知道,我原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想再跟你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
陆青越真觉得心冷,他的笑也冷:“你没心没肺没心肝,我之前竟然喜欢上你,将自己陷于自己这个境地,还真是够蠢。”
“不要总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本质上来说,你我都没有什么区别。你想着跟沈闲逢场作戏的时候把我置于何地我这人小肚鸡肠,容不下那么多更何况”
更何况,他已经为那一场所谓的“误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远离了曾经那个光耀的舞台,甚至也不再唱歌,他甚至不想再看到过去自己的那些歌和唱片一眼,沉沦堕落,直到现在才有起色,然而刚刚有了起色,陆青越又来了。
陆青越对当时是新人的何之风感兴趣,他什么也不懂,甚至还从心底仰慕这个才气纵横的前辈,事实上陆青越也的确帮了他很多,可以说没有陆青越,他在歌坛的路不会那么顺利,陆青越有自己的人脉,还有足够的才华能够帮助他,他唱着他写的歌,那些为他量身打造的词,似乎轻而易举地就红了。
本来这些都是相当残破的记忆了,何之风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地丢弃掉这些,可是一看到陆青越,这些东西就像是满山的蔓草,疯狂地填满了他的大脑,让他一刻也不得闲。
烦。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样一把火将那些东西全部烧掉。
“你从来不听我解释。”陆青越嘲讽地一笑,接着像是灌酒一样,将杯中的水喝了一大口,放下的时候才意识到,何之风这里没有他最喜欢的白兰地,这是他最讨厌的纯净水。
那个时候,他很想哭,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
何之风始终平静极了,看着陆青越将他自己的脸埋进双手之中,一副颓废的模样,“我听过你的解释,也相信了,可是过去的事情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本来也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关系,一开始是你情我愿,分手的时候不也该是这样双方好聚好散陆青越,你潇洒一些,别让我看不起你。”
陆青越摇头笑,他还能怎样潇洒
“之风,何之风,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当初不是跟我开玩笑。”
“我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也常常开不起玩笑。我的世界跟你们不一样,陆青越,你早该知道,你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可曾知道我的真面目说我忘恩负义也好,没心没肺也罢,你知道的永远是你知道的,我了解的也永远是我了解的。过去的交集已经消失,今后的交集,也一起掐灭掉吧。”
陆青越当初看中何之风,不过就是个玩笑,那个时候的何之风太认真,以为他真的喜欢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后来认清楚了,知道他是逢场作戏了,并且又跟一个沈闲逢场作戏了,他才知道原来逢场作戏是这么回事儿。
可是当他告诉陆青越,一切就这样结束的时候,陆青越竟然说他不是在游戏。
其实是不是逢场作戏,那个时候已经不重要的,何之风是一个容易对眼前的一切生厌的人,就算是一场误会,印象已经被破坏,就像是现在的商照川一样,就算商照川后来跟他道歉,可是他永远也不会对这个人抱有百分百的好感。对陆青越也是这样,印象一旦被破坏,其他的也就跟着崩塌。
再加上,还有一个沈闲,什么也不懂的沈闲,跟当初的何之风是多像他那个时候看到沈闲,就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什么也不懂的自己。沈闲那个时候新得不能再新,甚至他都没资格见到何之风,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新人何之风与陆青越之间出现了无法弥补的鸿沟天堑。
那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将原本合作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隔在了两边。不同的是,何之风潇洒地、没心没肺地对陆青越说结束过去,然后一个人,一头扎进对岸的无尽黑暗,不再回头,尽管挣扎,却始终不回望,而陆青越只是站在那道鸿沟旁边,一步也不曾离开,就那样看着,折磨自己。
所以何之风才说,让他潇洒一些。
陆青越没有想到,这场谈话还未如自己打算的一般开始,就已经走向了终结,他的那些话,都不能再说出口了。
因为他在意的人已经不在意他,这不过是一段在何之风的眼中已经过去的感情。
“你真的不再回歌坛”
何之风闻言垂眸,按住深口玻璃杯的杯口,“回不去了。”
他做得比任何人都绝,抛弃过去,如何能够做到光想想是不够的。
歌坛的何之风其实是个狠角色,不是良善之辈,只不过他能够对别人狠,也能够对自己狠。
夏秦曾经发现何之风的嗓子有问题,那大半是他自己自残的结果,现在说话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唱歌的话,有的特殊的音域上不去。至于剩下的原因
何之风忽然笑起来,问道:“你何必留恋过去,我看沈闲就很好,我偶尔听到他的歌,声音很纯很清亮,该有爆发力的时候也能上去,你给他写的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