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能拦下仪贵妃的动作,就唯有一人。
乔娇不难想到裴湛这样做的后果,决计是反常至极的举动,如此一来,她更加会被仪贵妃惦记上。
仪贵妃不是会轻易认栽的人,裴湛的每一次阻拦,都只会记在自己身上,这种被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何其熟悉。
只是这一回……她真的再无任何顾忌了。
如果仪贵妃那么在意她的好儿子,那么若她把裴湛毁了,那会如何?
接下来的几日,乔娇做足了准备,准备去接仪贵妃的后招,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仪贵妃反倒风平浪静起来,而随之掀起风浪的,则是裴湛。
夜晚,小英趴着桌子睡着了。
乔娇躺在床上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屋内的烛火被熄灭。往常这个时日,小英早就一一熄灭所有的烛火离开了,可今日,屋内依旧灯火通明。
乔娇从枕头底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和迷药,藏进袖子里,然后才爬下床准备一探究竟。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站在正中央,一身金纹黑底劲装的裴湛,然后则是趴倒在桌子上的小英。
裴湛似乎没有一点儿隐藏身份的意思,反而靠近她,当发现乔娇下意识要跑出门的时候,才伸手一把摁住了她。
“为什么要跑,是不高兴见到吾,还是已经忘记了吾是谁?”
说到后面,裴湛的眼神暗了暗,大有她回答错误就要弄死她的狠劲。
乔娇心里不耐烦他,可面上还是保持着九岁小孩的模样,有些犹豫,更多的却是害怕,奶生生的声音提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样不好……”乔娇踮起脚尖,试图把自己的发尾从裴湛手里抽出来。
裴湛被她鼓着嘴生气的模样瞪得心里软了软,不知想到了什么,张开手把人的小辫子给松开了。
但两人都知道,只要裴湛想,再次拿捏住乔娇也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裴湛本来想说正事,可先看见了乔娇穿着薄薄一层里衣就跑出来,眼底染上不悦:“去披件衣服。”
乔娇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能转移得如此之快,连同脚趾也不知所措起来,直接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可怜巴巴地蜷缩在一起。
裴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脑中那根自从西陵寺回来后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松,如同终于找到归属一般安定下来。
不等乔娇反应过来,就把人抱起放到了床上,扯过薄被给人披好。
“下人苛待你了?”
“嗯?”乔娇不明所以。
裴湛已经有了隐隐的怒意:“否则被子为何那么薄。”
他从前可是狐裘雪貂皮都是可以拿来给乔娇当垫脚的毯子。
乔娇一时失言,怀疑起裴湛是否脑子磕到了门:“因为现在还算是夏日。”
裴湛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说法。
忽而,两人之间沉默下来,似乎只要裴湛不开口,乔娇是决计难得理会他的。
裴湛面上有些挂不住,难不成乔娇就一点也不想问一下自己为什么半夜来访吗?
可乔娇就是那么无情,仗着自己还是“没有记忆”的九岁孩子,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我困了。”
裴湛像被人精准地踩中了痛脚,脑门青筋跳动,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不曾有那么自降身份的时候。
可乔娇的冷漠他是见识过的,若再不开口,一定会□□脆地赶出去。
纠结片刻后,裴湛面色僵硬地主动提起:“吾七日后就要离开京城。”
“啊。”乔娇发出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裴湛静静地等待下文,可乔娇敷衍过后就没有了任何表示,裴湛觉得心里的烦闷更甚,就连墨云她也肯和他说上几句,为何单独对自己避如蛇蝎?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吗?”
乔娇一点也不想知道,但如果可以选择让裴湛走而非自己,她说不定会很乐意添上一把火。
“为什么?”
裴湛假装听不出其中有多敷衍,极快地说道:“因为要去北部赈灾,哪里发生了蝗灾,死伤无数,得有皇子去安定民心。”
北部?
乔娇隐约觉得这个地方在哪里听过,但回忆无果后也不再纠结。
她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若真的听过,大概也是在奇闻异事中吧。
裴湛盯着乔娇一会儿,突然不自在地移开了眼,连耳垂都染上一抹红,把乔娇看得稀奇。
“吾这一去便需要三年五载,可下月便是吾生辰,阿娇可否提前备上生辰礼给我。”
乔娇怀疑自己听错了,裴湛如今虽然不是当初权势滔天的王爷,可好歹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缺那一份生辰礼,甚至还专门夜半私闯民宅来讨要?
可约摸是最难为情的那句话已经说出口了,裴湛干脆自暴自弃:“只要是阿娇送的,什么都可。”
乔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现在就要讨到。
可自己如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层里衣,还有什么可以给他的?难不成要把自己手边的竹枕给他么?
随着乔娇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流淌在两人之间,裴湛发热的脑袋逐渐被死寂冻成了冰,眼神也逐渐阴沉下来,甚至染上了几分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