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娥原本想要对何棠说的话,这下子又开不了口了,她一边将菠菜切得很细很细,丢进秦理的鱼粥里,一边粗声粗气地开口:“你个笨丫头,我干吗要叫你离婚啊,离了婚,小海的医疗费怎么办我可都指着你呢”
何棠转身打起了鸡蛋,眼眶却莫名地湿了起来。
马佑杰开车陪何庆国一家到处玩了一下,他们在d市住了四天就回去了,过了一个星期,何棠收到了宋月娥从泽土镇寄来的包裹,里面是分门别类的中药材,还附着一本详细的药方和食谱。
经过了系统的水疗和其他康复后,秦理的身体情况有了突飞猛进的好转。虽然他依旧不会说话,对于别人的提问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但是他的左手渐渐的能动了。
秦理手术时是脑部左半球出血,因此影响了的是他的右半边身体,当看到他的左手手指轻微地动起来后,何棠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助行天使”的孟老师给秦勉打了电话,说是孩子们练习游泳的场馆要让外地体校的孩子冬训及比赛,一个月里都不能上课了,她询问可不可以再借用一下锦宏国际的游泳池,秦勉问过何棠,答应了下来。
孟老师带着孩子们来锦宏国际游泳时,已是12月初,几个来过这里的大孩子都说想见阿理爸爸,孟老师只是大概地知道秦理的情况,她小心翼翼地打了电话给何棠,何棠一笑,说没有问题。
然后,她就推着秦理去了十三楼的游泳池。
游泳池空调开得很热,温暖如春,何棠只给秦理穿了舒适柔软的套头衫、运动裤,孩子们见到秦理,都欢快地围了上来,不过一会儿后,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章小元已经快要14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个头都窜高了许多,他夹着掖拐,手掌在秦理眼前挥一挥,回头问何棠时眼睛已经湿了。
“糖糖妈妈,阿理爸爸怎么了”
何棠摸摸他的脑袋,说:“阿理爸爸生病了,暂时不会说话,但他会好起来的。”
周小胖也长大了许多,他不那么胖了,问:“糖糖妈妈,阿理爸爸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能啊。”何棠笑着说,“不信你们看哦。”
说完,她弯腰到秦理面前,轻抚他的脸颊,说:“阿理,阿理,孩子们来看你了呢。”
秦理怔了一会儿后,嘴角勾起笑了一下,他搁在腿上的左手轻轻抬起,手指动了片刻,何棠说:“看啊,阿理爸爸在和你们打招呼啊。”
一个穿着红底白点泳装的小姑娘叫妞妞,她只有五岁,因为车祸她的左脚有些跛,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不太稳当。她一直站在何棠身边,眼睛滴溜溜转着注视着轮椅上的秦理,听完何棠的话,她拉一拉何棠的衣服下摆,奶声奶气地说:“糖糖妈妈,我有办法叫阿理爸爸醒过来的。”
何棠笑了,问:“妞妞有什么办法呀”
“只要公主亲了王子,王子就会醒过来。”妞妞一本正经地说完后,就一瘸一拐地走到秦理面前,她个子矮,费了老大的劲踮起脚尖,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啄了下秦理的嘴。
孩子们哄堂大笑起来,章小元赶紧上去把妞妞拉开,生气地戳戳她的脑袋说:“糖糖妈妈才是阿理爸爸的公主啊你别捣乱”
妞妞委屈地哭了起来,何棠哭笑不得,孟老师尴尬地把孩子们赶去练习游泳了,何棠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秦理身边,扭头看他,却见他脸颊都红了一些。
“喂。”她拉过他的左手,一根一根地舒展开手指,帮他转动手腕,“你得了一个小姑娘的初吻哦。”
秦理抿着嘴唇“望”着前方。
“你居然还脸红,我吃醋了。”何棠歪着头看他,这时,秦理的左手食指突然勾住了她的手指,甚至还有一些用力。
何棠低头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她笑起来:“好啦,别紧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啦。”
她与他紧紧地挨在一起,一起“看”着泳池里的孩子们在教练的带领下,扑腾着水花。
有一些孩子经过了手术,已经融入了社会,不再来了;有一些孩子即将要接受手术,比如章小元和周小胖;更多的孩子则是新加入进来的,比如妞妞。
他们全是得了秦理的帮助。
12月16日,秦理和秦勉29周岁的生日。令何棠和叶惠琴高兴的是,秦勉把齐飞飞带回家了。
晚餐后,叶惠琴捧出了一个大蛋糕,大家围在一起为秦理和秦勉唱了生日歌,烛光闪烁,秦勉合掌许愿、吹灭蜡烛。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那也是大家的心愿。
吃蛋糕的时候,何棠连着吃了两大块,齐飞飞和何棠已经一年没见,她总觉得何棠有了些变化,见她大口吃着蛋糕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何棠姐姐,你是不是胖了一些”
何棠一呆,秦勉、叶惠琴和秦树一起向她看去,他们几乎天天和何棠见面,并未感觉出她的异常,现在的何棠始终留着短发,秦勉被齐飞飞提醒,惊讶地发现,在洛杉矶时还变瘦许多的何棠,现在的确是丰满了许多。
何棠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手里的蛋糕也吃不下去了,她坐在秦理身边,扭头看他一眼,有些局促不安地说:“我我现在能自己抱阿理上下床了,多吃一点有力气”
说到后来,她的头都低了下来,耳根子红成了猪肝色,但是其他所有人都沉默了。
秦理一直坐在轮椅上,这时候他向着何棠转了转脑袋,张了张嘴,眼珠子分明是盯着她在看。
当然,不是所有事都是好的,进步的,令人心生希望的,有时候也会发生一些让人濒临绝望的坏事。
比如深冬的一天下午,何棠在喂秦理吃煮过的苹果时,他把一块苹果吞了下去,卡在了喉咙里。
何棠当时就吓白了脸,她一边高声叫叶惠琴打120,一边翻身上床翻过秦理的身体,抱着他的腰帮他拍起了背、揉起了肚子,可是他一直都没能将苹果吐出来。
他的面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起初猛咳了一阵后渐渐就变得无声。何棠伸手进他嘴里,想要帮他把苹果挖出来,无奈卡得太深,她根本就够不到。
她看着他侧趴在床上,无力地仰着脖子,知道他也是在努力,眼泪就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好久没有这样害怕,她害怕会这样子失去他,他的嘴里涌出了一些食物残渣,何棠也不管,她嘴对嘴地给他做人工呼吸,想要把氧气灌输给他,哪怕她知道这样是无用的。
看着秦理的脸色变得绛紫,连着身上皮肤和指甲都开始发青,何棠终于大声地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抱着他,一边给他拍背,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阿理阿理我知道你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你再用力一下,不可以放弃不可以不可以”
秦理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起来,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何棠疯了一样地拍他的背,抠他的喉,他嘴里流出了血,何棠知道是自己抠破了他的喉咙,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终于,在一次拍背时,秦理身子一抖,他的喉咙里“喀”的一声响,然后一块缠着血丝的苹果就被他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