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不动了。
何棠“嚯”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理,她喊他:“阿理”
他没有动,也没回答,就那么仰躺在水面上,漂漂荡荡。
何棠根本就没来得及思考,她甚至忘了去叫只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关敬,她快速地脱掉凉鞋,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何棠是会游泳的。
尽管已经十几年没有游,可是在6岁以前,她是碧湖村孩子们中的小蛙女。
全身没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何棠有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这惊慌就被更强大的念头推倒了,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她要赶紧去秦理身边,她要去救他
何棠奋力地划动手臂,两条腿蹬得飞快,把水花踢得老高。她穿着短袖t恤和家居短裤,并不会妨碍划水,没用多久,她就游到了秦理身边。
抓住他右臂的那一刻,何棠的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秦理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猛地喝进了一口水,继而大声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就令他难以保持身体平衡,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往水里坠去。
何棠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了他,她大声地喊:“阿理阿理”
秦理的左臂盲目地挣扎着,终于被他抓到了一截浮标,他紧紧地握住,思维回转后他猛吸了一口气,才算是稳住了呼吸。
扭过头,他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何棠,她的左臂腋下环着一截浮标,使得身体不会下沉,右臂则牢牢地圈着他的身体。
她头发早已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神情慌张又焦急,见到秦理扭头看她才松了一口气,吐出了几口水。
两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紧拥着浮在水中,俱都深深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后,秦理才开口:“你没事吧”
何棠愣愣地摇了摇头,问:“你呢”
“我没事。”秦理眼神有些闪烁,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懊恼自己的疏忽,说,“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们上岸。”
何棠点点头。
安静的氛围中,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何棠的心跳终于恢复了平静,她看着面前秦理濡湿的脸庞,月光下,清水中,他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随着眼睛眨动而滴滴落下,极是魅惑。
何棠近乎要忘记自己身处何方,明明近在咫尺的秦理在她眼中就像坠落在人间的一只妖,遥远而陌生。他的肌肤白如瓷玉,还缀着莹莹水珠,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愁绪。
何棠知道,这愁绪是源自梁希晨。
她忍不住问:“阿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希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理收回视线看她,问:“你真的想听”
何棠点头。
“即使听过这个故事,我将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秦理,你也要听”
何棠一愣,还是点了点头:“不会,你不会变成我不认识的秦理。”
“我说过,你还不了解我。”秦理轻叹一声,说,“上去吧,洗完澡回房,我告诉你。”
何棠没有想过,28岁的秦理和14岁的梁希晨的渊源起始于7年前。
那时候是世纪之交,秦理创业不久,他只是一个18岁的少年。
d市地处东南沿海,经济发达,中小企业遍地开花,18岁的秦理创业初期是向秦树借来一笔钱,在市场里租了个小摊位做生意。
生意并不好做,但是却让他认识了许多人。而通过这些人,秦理似乎找到了一条在他看来能够快速致富的路子。
他开始做民间抵押贷款,俗称放高利贷。
秦理是个聪明的人,做这一行也需要眼力及手段,几个月后,他就从许多放贷者中脱颖而出,成了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一个人。
有人想要短期借钱,都会被介绍去找那个坐轮椅的小青年。渐渐的,他的顾客越来越多,甚至手头有大笔资金的人也来找秦理,他就顺便做起了集资。
他放的贷从几千几万起步,逐渐到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地步。
那时候的秦理真的太年轻了,关于是非黑白,正义邪恶,他虽然知道,却无暇顾及。
他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快速地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想要让人家知道,虽然他身体残疾,却不是个废物。
两年时间,他见过多少嗜赌成性的人,还有吸毒者和做生意需要周转的人。秦理唯一不做的生意是别人抵押房子为了治病,碰到这种人,如果对方实在需要用钱,秦理甚至会花比市场价高一点的价格买下他的房子。
但是那时的房子很便宜,一张房改房的房卡,60平米,几万块就能买。
很多人还不出钱,秦理就收了他们的房子,他一点也没意识到什么,两、三年后这些房子在他手中售出,价格不知翻了多少倍。
他的原始财富是建立在许多家庭的支离破碎上的,可是年轻的秦理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很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存款数额以飞一样的速度飙升,心里得意又满足。
事情终结于秦理21岁那年。
梁鲁生有赌瘾,不仅丢了工作,还跑了老婆,给他丢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梁希晨。
梁鲁生把住房抵押给秦理,借了5万块钱。
他输光了钱,又不肯搬家,秦理让他拖了几个月,直到有人要买那套房,秦理才派人去和梁鲁生谈。
梁鲁生喝了酒,抱着梁希晨坐在窗台上闹着要跳楼。
混乱中,年仅7岁的梁希晨掉下了楼。
梁希晨被医生宣判终身高位截瘫、无法行走的那一刻,秦理决定收手。
他开始用赚到的钱做餐饮,继而做工程,缔造起了属于他的王国。
在生意场上他左右逢源,风生水起,并且还积极地做起了慈善。
可是,这无法掩盖秦理人生中有一段黑历史的事实,那三年,是他再也不想记起的悲伤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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