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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梨说要与他一起回去,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却邪眼见着这个人对迦瑟交代了几句事情之后,便直接走过来对着他说了一句,“走吧。”倒是半点时间都不耽搁。
而在前往相繇所在的荒山之前,两人先是回了一趟涂山。
却邪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斟酌了一下该用什么形容才犹豫着开口,“那个......东西,在这儿?”
“在淮水。”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了淮水河畔。
原本无波无澜的水面随着他们的到来突然漾出一圈水纹来,越来越湍急的水流也渐渐掀起波浪,不到片刻,一个年轻的男子从那波浪卷起的水柱之中走出,瞥了一眼管梨便直接问道,“撑不住了?”
“勉强,今日是有别的用处。”管梨也不多言,说完便跟着他走进那水柱之中。
却邪自然也跟着那两人身后走了过去,待到三人都消失在淮水之中后,水面也渐渐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
这是却邪第一次来到淮水,他被关在幻境中太久,之前甚至没和无支祁打过交道,还是最近跟在管梨身边才见了这个淮水之君两面,而每次见到对方,对方都是不同的模样,上一次还是鹤发老人,这一次就是俊朗的年轻人了,倒也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
淮水之下的宫殿没什么好看的,三人绕过重重屏障之后便来到了一个锁在结界之中的房间内,而在那里面,只摆了一个莹白玉石制成的石棺,里面躺着的则是一具没了气息的身体。
“不会觉得不吉利吗?”却邪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虽然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棺材,而是用来保护这具肉身的宝物。
“真要这么做?”瞥了一眼石棺中的身体,再看看面前这个人,无支祁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管梨的目光落在棺中之人的面容上,那苍白的脸色无疑显出了这具肉身现在的脆弱不堪。可是他仍要回答道,“我要去见一个人,不能以现在这副样子去见。”
却邪明白他的意思,梵音担心的是“管梨”,而不是他冒充的“霂溟”。
“真要这么做?”同样的话,却邪也说了一遍。只不过无支祁担心的是元神,却邪担心的却是这具肉身。
如梵音所说,这具肉身旧伤复发,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我现在这副模样撑不了几日,迟早要回到肉身里,我怕这肉身撑不到那一天。”同样的担忧,管梨也有,可是梵音对他的担心加深了他想要去见她一面的念头,这也很有可能是近些日子以来两人见的最后一面了。
在场的其他两人都对他的状况心知肚明,当初他在涂山谎称自己是“霂溟”的那一次,虽然还是以肉身与梵音相见,却已经压不住元神的血腥气,直到在凡间分别时,他终于暂时舍下这肉身留在淮水。可是他的元神不可能离肉身太久,最迟拖到此战结束,而无论他何时回到肉身都定然熬不过这旧伤复发。
说话间,他已经向石棺内的身体伸出手,微光闪过之后,两者很快融为了一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先是抚了下隐隐作痛的胸口,这才从石棺中坐起身。尽管脸色苍白,整个人也有些消瘦,九尾白狐那绝色妖娆的面容仍是美得惑人心魄。
却邪看不惯他这张脸,只瞥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倒是无支祁好心的多看了几眼,然后连连摇头,“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还是莫要逞强了。”
这话倒是和梵音说得差不多。
管梨点了点头,然后从石棺里走了出来。他的朋友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但是仔细想想,一直对他心存善意的人其实并不少,无支祁的嘱咐确实是发自肺腑,他也不会听之不理。
只是适度而为,到底还是有心无力。
离开淮水之后,两人便直接去了群妖集结的那个地方。却邪几次回去都是通过幻境被迫的回到召他出来的梵音身边,直到现在还不清楚那片密林到底是在何处,但是听了他的描述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四海八荒地形的管梨却轻松的推测出那群山环绕之处正是在北海附近。而囚禁着梵音的那座荒山大概是敦题山,那里不生长花草树木,周围一共十七座山,山神都是人面蛇身,倒是正适合相繇栖息在此处。
进入敦题山并不难,难的是从相繇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轻松寻到敦题山之后,趁着相繇不在此处,管梨几乎是毫无阻力的来到那座监牢外面,至于那个监牢的结界,对他来说不过是抬抬手就可以解决的难题。
监牢中的梵音本还在盯着正在睡觉的华鸢发呆,突然听到声响还以为是却邪回来了,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管梨那张略显苍白,却仍是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孔。
“你的伤又严重了?”多日不见,重逢之后她的第一句话却是这紧张的关切。
“你先变回去。”管梨则是看着她的样子发愣。
也难怪,她在这个地方一直是变做他扮女人时的样貌,看在他眼里一定是别扭得很。谁又会习惯面对自己的脸说话?
偷偷撇了撇嘴,梵音旋身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死不了。”管梨这才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还是往常那轻描淡写的语气,然后大咧咧的坐到她对面笑着问道,“倒是你,这么关心我难不成是爱慕于我?”
他这话说得倒是自然,没有半点羞赧和犹豫。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这个人怎么就不会改改自己的性子?
梵音已经习惯无视他的这些话,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当真不像是伤重垂危的样子便放下心了,然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是不是没打算带我走?”
她没问他在魔族做什么,也没问他为什么突然过来,反倒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管梨一时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却又无法否认,只能点了点头。
他这么一说,也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做什么。
梵音眨了眨眼没说话,然后低下头不去看他。
说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越来越不怕他了也好,说是她对他的这些秘密感到厌倦了也罢,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危险,她的心态反倒越来越平静,好奇心不减,但却不想强求了。
依前几次的经验来看,就算她问他什么,他也不会回答的。
她这样的态度让管梨有点不安,依他来看,眼前这个少女看起来很像是要对他心灰意冷了。可是眼下再用以前的方法来吓唬她戏弄她,显然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反倒会把事情办砸。
两人对坐着沉默半天,还是管梨先开了口,“却邪你出去。”
却邪从一进门开始就站得很远,可是这还还不够,对方竟然还要赶他出去,无奈他现在人轻言微,又打不过人家,只能在心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面对面而坐的那对男女,还有一个熟睡的华鸢。这下子轮到梵音心情忐忑了,她不知道对方特意赶走却邪是想对自己说什么,万一她刚刚对他的漠视激怒了他可怎么办?看他表情不善,他该不会想打她吧?
不得不说,虽然两人已经是熟识了,但是曾经的一系列经历让她很难对他完全失去畏惧之心。
这个人做事总是随心所欲,谁又能保证他是不是突然看她不顺眼了。
想着想着,梵音就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满是戒备的盯着他的动作。管梨做梦也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她是有些生气了,便主动站起身想要靠近她,谁知他刚站起来,对面的少女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抬起手抱住了头。
这个动作管梨认得,这是对方的保命绝招。
她干嘛要对着他这么做?
没等他想通呢,梵音已经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有什么不满告诉我就行了,我肯定听。别......别动手。”
直到此刻,管梨才总算是想通了她的意思,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更好一点,他任是对谁动手,也不可能对她动手啊。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他尽量放轻语气,以免吓到她。
“您说。”梵音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狗腿的笑容。
两人的相处永远是这样,倒是没有平心静气对话的时候。
“那你听好了。”管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又靠近了她一点,几乎挨到她身前,尽管她不想看着他,他还是直视着她的双眼,郑重的说出了接下来这句话,“我想说,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下,洞穴之中只有华鸢睡觉时发出的梦呓声,不时冒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听起来还有些好笑,可是此刻的梵音却没有半点听别人说梦话的心思。
“我只是担心一下你的伤,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你放心。”她傻傻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还以为他突然这么说是因为听了她托却邪带的话,所以故意来试探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日情况特殊,管梨也不想与她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截了当的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无论你对我什么心思都好,哪怕你并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相较起前一句话,这句话才是真的让梵音忍不住愣了一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面前这个人在说什么?
他喜欢她?
他是以怎样的心态对她说出这句话的?
“我傻,您莫骗我,我不会当真的。”这句话她对他说过不止一次,可是之前每次她这样说的时候,都是希望对方说的是假话。
这一次呢?她有点迷茫了。
有人喜欢她是好的。可是如果对方是管梨的话,她还是宁愿这是假的吧。
“我说的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管梨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她上当了。他只是认真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关乎生死大事的物件,神色间尽是真挚。
梵音终于相信他不是在说笑,可是她开始觉得,他疯了。
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个人是喜欢青央上神的,喜欢到可以付出性命也不后悔。那是已经烙印到骨子里的深情,不是什么人或事可以轻易动摇的。
她也不行。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给你系上这红线吗?”她指了指还绑在他手腕上的红色线绳,那是她为了帮他和青央上神拉姻缘才系在上面的。她帮他回忆起这件事,希望他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两人相识的时间不算短了,日久生情也不该发生在他们中间。前几天这个人还在为另一个女人欲生欲死,现在这是对着她说什么呢?
管梨并没有刻意无视她指着的那段红线,可是也仅仅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神色坦然,“我更喜欢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