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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 王晴川 2413 字 2023-10-05

此时巨变平复,压力陡失,两人大笑一阵,才觉身上痛楚难耐,被海怪长脚箍过的地方更是疼得筋骨欲折。两人手抱桅杆,呼呼喘息,眼望茫茫大海,不由发起愁来。

忽见远处飘来一只小艇,渐渐驶近,竟是卓南雁先前所乘的那艘海鳅船。老何头高声叫道:“卓大爷,你老竟杀了那海怪吗”原来适才金兵放箭,老何头吓得抵伏船上,反而躲过一劫。待得那巨怪突现,老何头也吓得半死,趁那海怪直攻金兵大船之机,慌忙驾船远遁。此时遥遥望见怪物不见,才驱船赶回。

眼见海鳅船到了近前,卓南雁哈哈笑道:“何老伯,真有你的”正要上船,陡见人影闪动,萧抱珍已飞掠上船,一把扣住那老何头。卓南雁怒道:“萧老怪,你要怎地”萧抱珍咧嘴一笑:“卓少侠,咱们方才说好联手对付那海怪,此时大难已过,萧某却有一事相烦。”他口中说得客气,单掌却牢牢按在老何头后颈。

卓南雁飞身上船,冷冷道:“有屁快放”萧抱珍依旧笑得轻柔雅致:“也没什么,萧某有要事欲去逍遥岛,请卓少侠与我同舟共济,同去一游。你若不应允,嘿嘿”掌上加力,老何头顿时呜呜痛呼。卓南雁却仰天大笑。萧抱珍蹙眉道:“你又笑什么”卓南雁道:“老子笑你多此一举老子本来也要去逍遥岛,况且这海鳅船轮桨并重,须得多人运使,我本就有意让你上船,可笑你堂堂教主之尊,却来欺压个老船夫”

萧抱珍脸上毫无尴尬之色,柔声笑道:“你去逍遥岛作甚”卓南雁白眼一翻,道:“你去逍遥岛,又有何贵干”萧抱珍道:“我与逍遥岛文岛主有些旧交,这便去探访老友”卓南雁道:“探访个屁只怕你是给完颜亮去当说客吧”蓦地目泛奇光,踏上一步,“还不放人咱们要不要再打上一仗”

萧抱珍长眉一挑,笑道:“既然卓少侠也去逍遥岛,咱们正好同路,何必大动干戈”放开了老何头,干笑着赔礼。老何手抚脖颈,干咳了两声,嘟囔道:“你们这些江湖上的大爷,就知道打打杀杀,动不动便要人性命,嘿嘿,跟那大海怪又有何不同”再不搭理萧抱珍,自行到船上升帆掌舵。萧抱珍讨个老大没趣,不觉干愣在船上。

蓦听老何头慢悠悠地道:“二位爷,麻烦快来忙活忙活吧看这天儿,只怕要有大暴雨哩”与那三个被金兵射死的鲲鹏帮后生不同,老何头本是海边打渔的老渔夫,被鲲鹏帮掠来,做个运航掌舵的舵手,平日逆来顺受惯了,发了几句牢骚,便自行操持驾船。

海鳅船上干粮淡水将尽,适才一番激战,四个轮桨也坏了一对,最要命的却是两只罗盘都在三个后生身上,三人死后坠入海里,船上便连罗盘也没了。老何头与卓南雁都未去过逍遥岛,问起萧抱珍,他也是支支吾吾。

原来萧抱珍虽与逍遥岛主号称“旧交”,实则只在当年于峨眉山下邂逅一次,逍遥岛所在,也只是听文岛主随口一言。他率飞虎战船在海上已辗转多日,也是误打误撞地驶错了方向。老何头听了二人所述方位,咋舌道:“听萧大爷所说,这逍遥岛料来该在海州一带,可惜咱们却被那风浪吹得一路向东,行过了头”当下转向西北行进。

又行了多时,老何头指着天边一处断虹,大叫道:“瞧那船帆般的虹气,那叫破帆红破帆红后破船雨待会儿这雨必然厉害,快去降帆”卓南雁和萧抱珍忙听他指使,紧着忙碌。

片刻工夫,便有大风呼啸而来。老何头却抢到舱内,摔着老大个铁罐出来,用绳索牢牢缠在粗大的桅杆下。萧抱珍不知他要作甚,正待相问,猛觉海鳅船剧烈摇晃,四下里大浪暴涌,天上电闪雷鸣,泼水般的大雨直灌下来。

这暴雨来势奇猛,更有巨浪一叠一叠地疾撞过来,打得小船左右飘摇。亏得这海鳅船桅杆轻巧,降下大帆后,便不惧大雨。但那飓风却渐吹渐猛,四周海浪高如小山,惊涛怒啸,裂人肝胆。

老何头不住嘶声吆喝道:“卓爷,快将铁锚抛下去,从船头抛萧爷,你把浮板放下快”一迭声催促,将海鳅船转得顺向风势,见两人在风雨中高挺身躯,忙又喊道,“矮身,快矮身啊过来跟我把住舵,趴下把舵最好”

骤雨飓风,怒浪滔天,饶是卓南雁和萧抱珍这两大绝顶高手,在这天威海怒之下,也只得对这干瘦的老船夫俯首帖耳。除了先前卓南雁用来激战萧抱珍的铁锚,船上另有一套巨大铁锚。这大锚抛下后,又把左右两舷形如鶻翅的浮板放开,海鳅船便稳了些,更因海鳅船顺了风势,便能应付狂风大浪。

这场狂风暴雨直下了大半晚,到了后半夜才狂风渐息,但雨水一直淅沥不停。三人累得精疲力竭,倒在船上歇息。这一晚无星无月,四下里黑黢黢一片,海鳅船如同在地狱之中游荡,只闻涛声阵阵,孤舟随波起落。

转过天来,淫雨未停,海风又见肆虐,片晌后大雨渐狂。海鳅船就在这天风海雨中飘行了两日两夜。干粮早没了,这两日中三人只以雨水解渴,又要应付不时掀起的滔天巨浪,任是卓南雁和萧抱珍内功高绝,也均感精力大衰,萧抱珍更是连叫“晦气”。

第三日早上,终于风雨全歇,一轮旭日灿然跃出,天海交接处红芒万缕。“老爷儿,”老何头仰头高喊:“老爷儿出来啦”原来他管太阳唤作“老爷儿”。卓南雁和萧抱珍也振声欢呼,跟着他将船上大帆尽数升起。

海鳅船扬帆破浪,行不多时,忽见一只海鸟悠然鸣叫,划空飞过。萧抱珍大喜,道:“海鸟飞行之处,必有海岛,快追那海鸟。”老何头凝目多时,却摇头道:“上午海鸟都是离岛远飞,咱们须得背向海鸟飞行方位行船”当下调帆转舵,摇桨疾行。

太阳一出,日光便刺目灼人,更让人觉得饥渴难耐。这时老何头绑在桅杆下的铁罐却派上了用场,罐中接的雨水成了三人唯一的饮用水。

面对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便以卓南雁的过人胆气,到此也不禁生出恐惧和渺小之感。倒是老何头掌舵调帆,前后紧着张罗,虽然忙碌,却又有条不紊。卓南雁望着他那黑瘦的身影,忽然觉得,许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凡人百姓,实则也有让你意料不到的不凡之处。

又行了许久,萧抱珍大显神通,居然抓上一条海鱼来。老何头见那鱼颜色耀目,皱眉道:“这鱼有毒,可吃不得”萧抱珍两日未曾进食,饿得双目发光,闻言冷笑道:“老子便是用毒的祖宗,还怕这小小毒鱼”挥指如刀,破开鱼腹便咬,汁水淋漓的一入口内,便觉清新爽口,连呼畅快。老何头却不住摇头。

果然过不多时,萧抱珍便觉头脑眩晕,胃里翻腾,哇哇呕吐起来,卓南雁哈哈大笑:“用毒的祖宗,偏就栽在了一尾小海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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