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慧道:“自家的事自家晓得自家若无法可医,旁人如何医得”卓南雁看他目光悠远,想着他的话,不由心中一震。大慧悠悠笑道:“浮世虚幻,本无来去这一具臭皮囊本就是地水风火泊凑而成,何必错认为己有。”他说得洒脱,但卓南雁、林霜月四人却心底悲恻恻的。
“南雁”大慧抬起头来,目光倏地明亮起来,道,“武功尽废并无可怕,自古建功立业的大英雄大豪杰,未必便是只凭武功”
卓南雁陡觉眼前一亮。他重伤之后,时昏时醒,醒的时候虽是强颜欢笑,实则心底一直忧惧烦恼,这时听了大慧的言语,便如在黑屋中打开一道天窗般豁然开朗,颤声道:“正是力拔山兮的武夫可能一事无成,柔弱书生倒可成就丰功伟业,其中差别,不在武功,而是在”心绪紊乱,却不知如何措词。
“在乎心志”大慧的声音蓦地沉着凝重起来,“便如孔子所云,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大慧一直宣说佛道,但这时忽然说出一句儒家名言,反有一种说不出的直指人心之效。
卓南雁陡觉心头一热:“不错,心志不移,气节不夺,才是真豪杰”脸上光彩一闪,胸中一片开阔坦荡,向大慧深深一揖,“多谢大师点化”
“天地万物都在点化你,哪里用得着老和尚。”大慧淡淡笑着,又悠悠一叹,“待老衲去后,这具臭皮囊,便劳烦莫愁公子送往临安径山寺焚化。”
“莫愁”林霜月奇道,“他跟唐公子都被那些龙须困住了”大慧道:“眼下也该来了”卓南雁等人都是一惊,不知是否大慧的神志有些糊涂,正自疑惑,却听大慧悠然一叹:“老和尚该走啦”南宫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禅圣爷爷,您不是活佛吗馨儿求求您不要走”
大慧张开双眼,柔声道:“一切皆幻,和尚爷爷何曾真的来,又何曾真的走来而非来,去而未去”忽地哂然笑道,“毕竟水须潮海去,到头云定觅山归。”笑声依旧爽朗悠远。那洒脱的长笑终于止歇,山河大地忽地一片岑寂,便连风声都似凝住了。
南宫馨见大慧再不言语,伸手一推,但觉如触山岩般纹丝不动,不禁呜咽垂泪。林霜月和刘三宝虽与大慧匆匆一会,却也黯然神伤。只有卓南雁默然静立。望见大慧笑容未敛,脸上一派光风霁月之色,卓南雁忽然间竟觉得身心上松快了许多,想到大慧坐化前所说的言语,心底黯然悲凄之余,反有一种洒脱安稳之感。
便在这时,却听莫愁的声音遥遥传来:“放心放心,大雁子他们决计没事你唠唠叨叨的,倒跟个老娘儿们一般哈,小桔子你瞧,那不是大雁子吗”嬉笑之间,莫愁和唐晚菊已飞身赶来。
原来适才二人留下断后,陷入苦战。好在众龙须都知前面还有苍龙五灵出手,对两人只是缠斗。而二人功夫极硬,以寡敌众,却也尚能支撑。激战多时,黎获纵马赶到,才让众龙须罢手。两人当下急急赶来。
“咦,这老和尚”莫愁凝目看了大慧几眼,惊道,“莫不是禅圣老佛爷”原来他幼时跟在父亲身边,曾与大慧见过几面,听得卓南雁说起大慧毒发而亡,不禁放声大哭。林霜月和唐晚菊急忙相劝,又将大慧的遗体搬入车内,触手之间,竟觉大慧的肌肤已变得坚如铁石。几人齐声称奇。
马车行不多时,天色已然大亮。转出山谷,便有一处小村坳横在眼前,却见朝阳灿烂,阡陌纵横的浓绿稻田上有农夫在田间忙碌,几人回思昨晚深山中的几度历险,浑若做了一场噩梦。
卓南雁身子乏倦,便在车上安歇。莫愁去向乡农打听那医谷所在,本以为那医谷的确切方位必然隐秘至极,不想那几个乡农倒都知晓,争着道:“是来寻神医的吗”“顺着前面那条小溪前行片刻,便到了医谷啦”“嘿,那里面神医多的是”
几人都是又惊又喜,催马前行。循着小溪转了个弯,却见前面一片绿油油的翠谷,奇的是谷口处竟聚着数十户农舍。高低错落的村舍民居间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道旁摊铺林立,各色幌子上有的写“包治百病”,有的写“药到病除”,更有的别出心裁地写着“绝世神医”。
林霜月、唐晚菊等人在无数医药摊子前东张西望,竟有些不知所措。大黑马拉着厢车在青石路上“咯吱咯吱”地走着,立时引来无数惊奇的目光。林霜月寻了个洁净些的摊子,向那端坐桌后的蓝衫老丈施了一礼,道:“请教老丈,那大医王萧神医的仙居在何处”一语未落,四五个郎中打扮的人已拥了上来,纷纷道:“小姐要找郎中吗现成的神医便在此处”“在下人称陈三味,管你内感外伤,老夫三味药下,必会药到病除”“三味药有何稀奇,老夫俞一帖,任你五痨六伤、热症寒症,保管一帖见效”又有人上前去拉刘三宝的手,道:“少年,瞧你拎着大刀,练武的吧咱这有补气增力的少林大还丹,乃六六三十六味奇药配成”七嘴八舌地正自聒噪,忽听有人一声断喝:“都在此啰嗦什么休得乱了医谷的规矩”众人扭头看时,却见说话的是个银髯飘摆的白衣老者。几个郎中对这老者似乎甚是畏惧,口中虽然小声埋怨,却还是乖乖地四下散开。
林霜月见这老者身材清瘦,长须如银,脸色红润,配上一袭白衣,端的是道骨仙风。她连忙上前行礼。那老者听得他们是来找大医王求医的,“呵呵”一笑,手拈银髯道:“老夫便是萧医王。贵客远来,莫要给这些庸医惊扰,请随老夫来吧”大袖一拂,转身便行。莫愁等人大喜,自后催车跟随。先前围上来的那几个郎中瞪眼瞅着萧医王,嘴里低声嘀咕,目光中又是妒忌,又是无奈。
萧医王大袖飘飘,转过长街,便来到一处窄小的木楼前。林霜月见那木楼陈旧乌暗,门前挑着的青布幌子上写着好大的“萧医王”三字,不由奇道:“萧神医,您便在此行医吗”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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