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知恩(2 / 2)

哪知这位学生却只一笑,眉尾挑起,点了点头,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

无他,只是没钱。

这女子走到四方街北的大理寺门前,抬头看了贴在大理寺外的律法榜,见自己的名字挂在第一位,金光闪闪。

她笑了一笑,负手而立,微微点了点头。

“不错。”

当日考试成竹在胸,答题解题均是顺畅,她知道自己肯定能中,但没想到,还能中个头名,果然运气不错。

不过大理寺律法科和其他的不同,中了不代表就能穿上大理寺的官服,还需通过复核才是。

复核就是核查中榜的学子们身份籍贯是否作假,父母亲族是否触犯过十六条大罪,以及考察他们个人的能力是否能担起大理寺重任,通过复核的中榜人,才可留在大理寺当差。

正因如此,每年考律法的人不多。

不多时,一青衫男子手持名册,从大理寺内越门而出。

虽此人未着官服,但那女学生见他手上握有名册,当即理了理衣角,上前拱手一礼。

“学生沈情,见过大人。”

青衫男子驻足,细眉挑起,狭长的眼睛半垂着,持笔翻了名册,见沈情二字正在新录的名册之上。

沈情直起身,双手送上名牌。

“沈情……沈知恩。”那青衫人接过名牌,抬眼打量她道,“律法科头名。”

“正是学生。”沈情抬起头,一笑,双目如溪水凝光,熠熠发亮。

“你是崖州人?”

“是,学生原是崖州武湖人,后在白郡青崖书院求学。”

“天顺二十二年生,生月不详,州试时报的……十七岁?”他微微惊讶,因为年纪,也因为别的。

“是。”沈情又是一笑。

因律法冗杂难考,往年合格考生的年纪大多集中在三十岁上下,且考过三次都算少的。而今年律法科的头名,却是个头次入京参加科考,年十七的年轻姑娘。

那核实名录的大人再次打量她,末了,还了牌子,旁边一位带刀侍从递来一签筒,那青衫大人言道:“抽签吧。”

沈情抬头,见签筒里唯有六根签,又想大理寺今年只录了六位学生,便猜测这签筒里的签与之后的复核有关。

“失礼了。”沈情挽起袖子,抽走一签,摊开一看,签头有俩红字:戌时。

青衫人眼中微微一动,说道:“今夜戌时一刻,拿着名牌来大理寺参加复核。”

“多谢大人。”沈情再施一礼,持签离开。

她走后,才从门内匆匆走来一官员,脱帽擦汗,到青衫人旁边,接过签筒,说道:“有劳程少卿了,该让下官来才是……”

青衫人一笑,说道:“无妨,我运气不错,见了今年的律法头名。”

“哦?已经来过了?”那官员看了签筒,发现唯一一根黄昏后参加复核的戌时签没有了,惊道,“她抽到了夜签?”

“不错。”青衫人点头。

那官员道:“可我看今日后房挂的牌,这日落之后能上工的只有乔仵作了,都说乔仵作脾气怪异不好相与……这是否太为难沈学生了?毕竟……毕竟是头名,少卿,我大理寺三年没见过这么年轻的中榜人了,万一因乔仵作之故未能通过复核,这就……您看要不换一换人?”

“不是很好吗?”青衫人道,“沈知恩,原籍崖州武湖,去年青崖书院律法科头名……有此等本事,还这么年轻,想来不会让我们失望。”

青衫人将名册交给官员,淡淡道:“若我猜得不错,她是沈非的门生。”

田享一惊,胡须微抖:“啊?沈相的?可……可这沈情是崖州人,这次考试是头一次进京啊,怎么会是沈相门生?”

“当年的崖州水患。”青衫人望着远处,低声说道,“你听这个名字,沈情,字知恩……她应该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

田享老实巴交道:“这……下官实在不知少卿大人在说什么。”

“在涝灾中失去双亲,被先帝和昭懿太子抱过的小女孩,当年,沈非还是崖州的州牧,认了她做学生,交给青崖书院开蒙,吃穿用度都从沈府出,先帝见此,便赐那女孩姓了沈……这些你可能不知,但沈非是怎么从崖州州牧做到我朝丞相,你应该知道吧?”大理寺少卿指了指昭阳宫方向,道,“看来,沈非发达后,并未把这姑娘带到昭阳京来。”

少卿此番言论,让田享冷汗直流。

“程少卿,下官晓得了。”他连连鞠躬,“您别再说了,下官都透不过气来了。”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吗?”青衫人哼声冷笑道,“是故去的先帝和昭懿太子不能说,还是她沈非身份尊贵,我连她名字都不得说?你当我怕?”

沈情回到客栈,一同来京考试的同窗问她:“沈机灵,你中了吗?”

“自然是中了。”沈情脱靴上榻,从包裹里取出一卷书,同窗看她打算读书,好奇道:“诶?怎么又读上了?你这次高中,不去沈府拜见沈相吗?”

“等复核完再说吧。”沈情手指抚摸着脖子里的一块刻有凌字的白玉牌,说道,“不仅要拜沈相,还要讨个允许,到帝陵去,拜昭懿太子……”

沈情信手翻书,自言自语道:“我名我姓,皆受恩泽……若无他,也无我沈知恩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