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虎”的一声,便利落地从地上翻身跃起,长吸了一口气,便容色狰狞地大叫:“死胖子你这欠你爸爸扁的拙蛋”
果不期然,在庭园旁边走不几步,便看见胖子易牙又在一处空地上排满了锅、瓢、壶、盆,有几个地方生起了熊熊的火炉,土锅中有的冒出浓浓的白烟,有的更是架满了热油,发出愉快的毕毕剥剥声响。
而夷羊九当然知道,这是擅长厨艺的易牙为了将来的“煮食至尊”大赛所做的准备。
齐国人为了庆祝国君齐僖公的生辰,特地在他生辰当日,安排了这个煮食大赛的节目,一方面让整个庆典更加热闹,一方面也可以趁着各国名厨前来的机会,宣扬齐国国势的强盛壮大。
胖子易牙站在一方油锅的前面,正满头大汗地炒着一道青菜,一抬头却看见夷羊九睁着睡眼,一脸火气地站在前方。
“吃了什么怪东西啊那样一脸的臭样”易牙笑道,顺手抄起一只熟天鹅,便油腻腻地往夷羊九脸上一丢,“人生气的时候,吃点东西最好了,嘴巴动动,肚子填饱,那就什么气也没有了。”
夷羊九没好气地将那只熟天鹅抓住,咬了一口,美妙的汤汁流入口中,原先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大半,嘴上却仍是恶狠狠地说道:“一大清晨,你这胖子干么这样拼死拼活的人家的早餐重清爽,不吃大鱼大肉,你却七早八早搞了这样一大堆东西,给谁吃去啊”
看看四周,他更发现整个空地上堆满了食料和烹任素材,有的箩筐中还装了许多连夷羊九也说不出来的奇异食品,有的还泛出如玉石般的微光,显是人间难见的古怪食物。
“这样一大堆东西,怕要花上你一裤子的钱吧你哪来的钱呢”
易牙侧了侧头,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嘴里却喃喃自语起来。
“是啊这些东西,为什么要送到我这儿来呢”
他转了个身,顺手在身旁的箩筐中拿出一个手拿大的贝壳。
那贝壳的表面像是珠宝一样的闪闪发光,泛出宝蓝的色泽。
易牙取出一把小刀,将那贝壳打开,熟练地剜出贝肉来,只见那贝肉丰美饱满,滴着晶莹的珠玉之光。
“这是南方极远之处的深海鱼产,当地人称它为鲍鱼。”
“鲍鱼”夷羊九奇道:“难道它是种鱼吗怎么我看却像是个大贝壳”
“它确然不是鱼类,只是海中贝类的一种,听说它的肉质细致,味道丰美,但是我却是没有吃过的,不只是我,只怕这齐国里的人也绝大多数没有吃过。”
春秋时期,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极大,生活条件也相差极远,一般的人民平时极少有机会吃肉,更遑论是海产之类的食物了,虽然齐国的境内临东海、渤海,沿岸一带的水产丰饶,但是一般的小民吃到海产的机会,仍然是微乎其微。
夷羊九和易牙本是卫国长大的少年,卫国的国土位于内陆,与大诲并不相连,因此对许多海产颇为陌生。
夷羊么看着那大贝壳“鲍鱼”,正在喷喷称奇,胖子易牙随手打开一具焖锅,端出一尾似蟹非蟹,似虾非虾的奇异生物,那生物的甲壳被煮得红通通的,煞是好看。
夷羊九只在卫国山林的溪流中捕过河虾、螃蟹一类的水生动物,知道这类的甲壳水族生物味道极为鲜美可口,煮起来外壳的确会变红,但是却没有见过眼前这种非虾非蟹的大型水生动物。
易牙“克”的一声,掰开那奇异生物的外壳,分出一块色作淡红的软肉,递给夷羊九。
“吃看看,”胖子笑眯眯地说道:“这玩意儿叫做龙虾,也是大海中奇异的产物,吃看看味道怎样,只是小心,莫要将你的舌头也嚼了下去。”
夷羊九依言将那块“龙虾”肉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只觉得那味道鲜美如甜汁,肉质弹性更胜虾蟹,且更有一股芳香的大海味道。
“好吃”他的口中仍然塞着龙虾肉,含含糊糊地大声说道:“这玩意儿真好吃”
嚼了几口,他意犹未尽地将龙虾肉吞下,轻轻地吁了口气,仿佛吃过了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不过,夷羊九究竟不是个懞然愚昧的少年,口舌间的激情过后,他眼珠子一转,又看了一眼四周围的珍馐美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样来说,那就更奇怪了,现在可不只是有钱没钱的问题了,”他疑惑地问道:“这些东西,有些是连钱也买不到的,为什么你这胖子会有”
易牙搔了搔头,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世子派人送来的。”
世子,指的当然便是当今国君继承人姜诸儿。其实,如今夷羊九等人的栖身之处也是姜诸儿安排的,虽然夷羊九等人只在城门口那次和姜诸儿打过一次照面,但是论道理来说,眼前几个人的衣食住行可说全都是姜诸儿所赐。
但是夷学儿转念一想,便忆及了姜诸儿和异母妹妹文姜的那段乱伦畸恋,心中便没来由地萌生了厌恶之感。
“是他”夷羊九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随手便将那只熟天鹅放在架子上,“他对你倒好。”
易牙好脾气地笑了笑。
“不是对我好,是对这天下第一名厨的头衔好,他知道了我的厨艺,又知道咱们几个各有擅长,所以才对咱们这么好的。”
夷羊九想了一下,翻了翻白眼。
“对咱们好,我可不像你们,每个都有专长,我除了打架之外,倒是什么都不会。”
“说得倒是,”胖子易牙胸无城府地笑笑:“所以人家才从来没有找过你,来找的都是我,要不就是开方、竖貂,世子倒真的没问起过你。”
这样的一句话,易牙是无心说出来的,他们几个自小打闹惯了,说起话自然口无遮拦,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夷羊九听在心中,却有了一丝丝不快之感。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却也说不上来。
“也不晓得他们怎样知道的,知道竖貂能和百兽动物沟通,便将他安插进了贵族猎队,在那儿管牛管马,他们又知道开方会卜卦算命,便安插他进了巫筮之门,让他在那儿天天和人卜卦,也算有了个正当差使。”他哈哈笑道:“说真的,倒真的剩下你是没有人要的。”
夷羊九哼了一声,更是有些生起闷气来。
他的本性豁达,又是出身豪富之家,原本不会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差使生气,但是此刻令他生气的,却是一股隐隐觉得不甚对劲的直觉。
他总觉得姜诸儿这齐国世子有些诡异,但是要说有什么不妥,却又找不出具体的例证。
易牙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半开玩笑地睡了捶他的肩:“发什么呆啊人家不照应价,难道我就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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