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绒头皮突然就有点发麻,生怕是自己偷摸搓雕像上墨金的事暴露了,要给他念一通好的。
但还是依言过去:“师尊?”
白亦坐在躺椅上,微微抬眸看她:“你近来,有什么想要的吗?”
“?”
时绒:“师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白亦不答反问:“没有么?”
时绒麻溜从口袋里拿出一道清单,递到他面前,笑吟吟:“谢谢师尊,我想要这些!”
白亦扫了眼。
列得长长的清单上,都是一些矿石或者铸造的材料,种类虽然多,但没几样是珍惜的物品,反而都是些易寻又廉价的中低级材料。
时绒爱好很特殊,一小姑娘,又有木属性灵根,不爱斯斯文文地发展炼丹这一前途远大的职业。就喜欢撸着膀子,脖子上挂着大汗巾,顶着热浪哐哐打铁,一头秀发经常被炉子的高温燎得焦黄。
云隐仙府供奉给浮华山的材料品质太高,她修为尚低,炼化不动,只能看,不能碰。山下凡人市场上的普通矿石又对她无用。
一块从后山捡来的废弃炎石,被她当宝贝似的,翻来覆去锤了五个月。
白亦想到这,鼻子一酸。
怪他,早知道是这么个结局,他就该把她能用上的矿石材料准备齐全了。让她能锤得开心,锤得快乐,还管什么歧途不歧途呢。
白亦手指抖了抖,将那清单收好:“……好,师尊答应你。”
时绒:“……?”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在白亦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哽咽。
这不对劲。
白亦之前总是苦口婆心,直言打铁虽然是一个锻炼身体的好爱好,但太影响头发和颜值。
此二者乃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怕她年纪小,还不懂得事态的严重性,劝她要不然换一个爱好发展发展……
前联邦SSS级机甲大师时绒表示:我真的就好这一口。
白亦从不会勉强她什么,但还是时不时会发一些知名的、秃头铸造师影像给她,以表示他不支持的立场。
怎么今天态度一变,还答应给她买铸造材料了?
时绒想了想,谨慎问:“师尊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白亦恹恹说没有,隔了一会,又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酒盏,惆怅道:“你要不陪我喝会儿酒吧,唉……我这心里有点儿难受,不得劲。”
时绒更诧异了。
据她所知,白亦可是个老社恐,她来浮华山的十年,就没见白亦踏出山门,见过一次外人。
浮华山上只他们两人,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顶多就搞一搞她的心态。
可凌晨走的时候,他还在美滋滋地做着头发保养呢。
她就出门了那么一小会儿,眨眼没见,他就到了要借酒浇愁的境地了?
时绒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试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亦仰头默默喝酒,摇头,不肯说。
时绒没多劝,耐心陪了他几杯。
等到第五杯酒下肚,白亦捏着酒杯原地顿住了,眸子有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时绒放下酒盏,明白,这是火候到了。
“呜——”
他变脸似的,情绪一瞬就调动了上来。扒拉着石桌,神情之悲恸,仿佛暮年丧子,“可怜,可怜啊我的绒崽!”
时绒尚未反应,
被他一把拉住了袖子,生拽了过来。
白亦一遍又一遍地薅着她的头发,望着她的脸,直落泪:“在浮华山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怎么偏是这样的命呢……“
时绒被他实实在在夺眶而出的眼泪吓傻了,一时都忘了挣扎。
半晌,僵硬地抬手蹭了下他的眼角:“干嘛呀,哭什么?”
“我心里难过。”
白亦眼眶子里泪哗哗的,压着颤抖的嗓音,低声,“我给你卜了一挂,卦象说你是个炮灰短命鬼!还一生不羁爱作死,这可怎么办哟……”
时绒顿时拧眉: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时绒:“你醉了吧?”
白亦从不卜算人的未来与命格,说是怕折寿,所以沾都不沾这类占卜,怎么突然给她算了一卦?
“确实,我现在头晕得厉害。”白亦双眼发直地点点脑袋肯定道。
“但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