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依稀有过胡璇那双望着自己的眼,那微微檀抖的唇齿,明明有话要对自己说。可自己也满怀着期望,期望他能说出自己想听的话语时──
“孩、子我想、看看”
幻灭明明心知肚明的结果,宴子桀还是在一瞬间暴怒。根本不容胡璇把话说完,推开他翻身坐起,拉过自己的睡袍,黑灯瞎火地往身上套。
“皇上求求您让我”那虚弱的声音里带了泣咽的哭腔。
宴子桀心头狠狠地抽痛,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於是身後传来细小的布料摩挲之音。宴子桀慢慢侧首,看到胡璇颤抖着手臂扯着被子,却又遮掩不住他未着寸缕的身躯,匍匐於床塌之上。明明光线那麽昏暗,他眼中湿润的光彩却被微弱的灯火映得那麽剌眼剌得宴子桀觉得脑中还是胸口,都那麽痛苦不堪。
宴子桀的僵持,显然让胡璇不安,他就像在黑暗中期望被赐予光明的人,卑微而无助地企求着:“我只看看看看就好皇上”
“朕明日准人抱来,给你看看”宴子桀应过话,起了身来拿起披风。胡璇应了声:“谢皇上”宴子桀也没有即刻就走,他还是隐隐希望:除了交换、胡璇能对自己也有那麽一点点感情;即然已经谈过了他牵挂着的人,他也还有几句软话,留给自己但是良久,身後都再没什麽声音。於是他深吸了口气发觉似乎早该认命的人,除了胡璇,仿佛尚有自己。之前对胡璇自行喝下春药、取悦自己的行为那些种种猜测,在情事中无法集中精神,隐隐抱着那种痴傻幽想的自己,宴子桀除了狠狠地暗自嘲笑一番之外,就只剩下一肚子无处可泄的窝囊气。压抑自己几乎快要被逼到哭出来的情绪,暗自咬牙切齿地痛恨着自己又犯了痴傻轻易就动情,怏怏地走了。
第二日,他还是记得吩咐宫人,隔三差五的抱宁儿到流苏菀园外,让胡璇隔着上锁的门栏望一望他。可宴子桀着实怕胡璇哪天又一个求死意决,伤了宁儿,自己可真的没了货真价实的筹码,是以特别吩咐,千万只能让胡璇隔着园子看看,绝不可以让他碰到孩子。
在这动荡不安的时节,午後的时间,宴子桀多是繁忙,再加上最近他也不怎麽踏足流苏菀,就几乎没有什麽闲空,目睹眼前的一切。这一天经过流苏菀附近,乃是去叶纳的寝宫探望过後,起驾回御书房的途中。若是平时,宴子桀也不会想要绕过去看看。只是他透过假山石道,隐约望见一队彩衣宫女排在流苏菀园外的路上,心中便想起,该是宫女抱着宁给来见胡璇的时候,当下宴子桀命自己随行的侍从停下,独步穿过假山花枝掩映的小路,向那边走了过去。
但宴子桀隐隐期望着,也许能偷窥到面对宁儿,胡璇展现的那抹温柔。
但当宴子桀看到胡璇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已太久没有好好地端详过胡璇,没有在光线明亮的地方看到过他,竟然只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胡璇已经苍白瘦弱得几乎脱了相,仿佛是自己刚从西砥救回来的那幅凄惨模样。
宫女们抱着宁儿,站在园门外,隔着门栏让胡璇看看。胡璇由门栏间伸出双手,却摸不到宁儿。於是胡璇白得不自然的脸,就那样架在木栏间,直勾勾地望着孩子。
直到宫女们施礼,按部就班地转身抱着孩子离开,胡璇伸着苍白而颤抖的手臂,就像要抓住些什麽,而那张悲凄扭曲的脸上,尽是仿佛生离死别的神态,张着嘴唇,似在无声的呼喊。
宴子桀愣在原地,眼看着胡璇良久都保持着那个姿势和神态架在门栏间,之後由身後的太监半扶半架的拖回去。
宴子桀的心在发颤,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渐渐浮上心头。
到抱着宁儿的宫女离开,宴子桀才思绪游离地进了流苏菀。他进房的时候,胡璇正面无表情地靠着窗栏,坐在竹榻上,偏着头目光涣散地望着园子的方向。
小桌上摆着茶点,还有一杯斟好了的茶,显然放了许久,已没了热气儿,仍满满的没有喝过的样子。
宴子桀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儿,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摩他的脸颊。
胡璇微微眨了眨眼皮。
宴子桀忽然冒出个邪念头,该是此刻就这麽要了他,他也不会反抗
於是他鬼使神差,扳正了胡璇的身,动手去解他的腰带。
胡璇是有反应的只是很短的时间,用一瞬间不解、再用一瞬间明白眼前的人要做什麽,最後仿佛镇定下来,果真一动不动地挺在那里。
宴子桀盯着他的表情,拉开了他的衣襟。又向前凑了凑,继续扯他的小衣,煞有介事地将另一只手由胡璇的领口探进去,在他的身前抚弄。
终於胡璇还是不能泰然自处,微微颦促起眉头,却认命地缓缓闭合眼帘,好看的睫毛颤微微地抖着,闪出一点点晶莹的色彩。
宴子桀还是收了手,为他系好衣带,伸出手指抹了抹胡璇溢出眼角的湿意。
胡璇缓缓睁开眼,依旧没有正视宴子桀,慢慢偏过头,又茫然地望着窗外。
宴子桀定定地看了胡璇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想念孩儿吧”
胡璇身子微微震了一震,却仍旧没动。
宴子桀凑近了些,终是忍不住流露出爱怜之意,柔声道:“你若保证,不再伤了孩子朕今後,还准他进来陪你”
胡璇终於转过头来,目光依旧有些涣散,颤颤微微地点了点头,半晌才将含在口中的“好”字挤了出来。
於是仿佛时间又倒了回去,胡璇有所付出,换取宴子桀对他的偿与
此後,他又可以安心熟睡在胡璇的身边,只等待时间消磨去胡璇仅存的棱角。却不知那些在他下床便走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夜晚,胡璇已经无法成眠。难进水米又无法休息的身体,渐渐在每次呕吐下腹的东西时都夹杂了血水胡璇甚至比宴子桀派来的御医,更清楚自己的生命,已将耗失殆尽了。
他依然爱恋宴子桀这个人,却绝不留恋在他身边。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终於就要解脱,一边却又想用所剩无多的时间,悄悄地把他记在心底於是他看不看得开,也无力挽回什麽了。他大概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仅剩不多的时间,将自己仍有留恋的,多看几眼,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