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酸痛难当,四肢沉重得像被缚上了千斤石,但可怕的梦魇远去,胡璇竞开始享受起这种久违的安宁。仿佛时光重回许久以前,自己睡在檀香缭绕的寝殿中,柔软的锦缎包裹着自己晃忽间,似乎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胆颤心惊的画面,却不愿再回想。又或许那只是恶梦,当清晨睁开眼,一定一如往常地满园春色胡璇努力地缩紧身体,本能地向温暖舒适的方向靠近。手温柔的抚摸,感觉无比安心,就像父王的手曾抚摸自己稚气的额头。还有熟悉的气息,是子桀稚嫩带着童音的哭腔,耍着娇一样,依赖地靠进自己的怀中,温暖的、软棉棉的身体,抱在怀里那么舒心。他抬起俊俏的小脸儿,含着泪的眼眸中只有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疼惜、爱怜,甚至是不知名的被依赖的满足感,紧紧拥着他。
“别怕、璇会保护子桀、别怕”
宴子桀眉头一皱,将昏沉的胡璇拥得更紧:“朕对不起你璇璇你醒来吧你醒来啊”不住地耳鬓厮摩,不停地轻轻吻触,几乎有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的冲动,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悔意,也无法向不省人世的胡璇传达。
再看胡璇陷入深睡,一时间的悲切过后,忧心又压上胸口,让宴子桀感觉沉重得几乎窒息。从第一天听到他梦呓就惊喜着以为他很快清醒,一直到现在,成为揭起自己心底愧疚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每夜每夜,感同身受地被煎熬。
正在此时,营帐外忽然传出几声微弱的破风声。宴子桀仗着功底不错,眼明耳尖,听得声音不对,便警觉地要起身披上衣衫传人问话,这时只觉房中的火光被一阵微冷的空气吹得一晃,随后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一个裹着宴军侍卫战袍的人影站在床前,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剑稳稳地压在自己颈子上。
这把剑宴子桀自然识得,脸海中翻然想起荆云。
宴子桀赤膊坐起,用手扯了扯锦被,为胡璇盖好,缓缓伸手扯过自己丢在枕边的长衫披在身上,边系腰带边站了起身:“荆云,好久不见”
来人将剑一直架在宴子桀颈上,一手除下披风的帽子,露出的,是满头白发,雪眉银须的老道人:“你这昏君恶事做绝,道人今日实欲取你首级”
宴子桀却不动声色,前言不接后语地道:“道长可识得荆云此人”
道人将架在宴子桀项上的剑微微用力一顶,宴子桀只觉喉头微冷,之后丝丝热液缓缓流下,想是被划破了皮肤。那道人开口道:“即是我欲取你这昏君人头,却亦不愿为逆天之事。昏君你劫数未到,道人暂且留你性命今天给你这昏君一个警示,你速速命人将那婴儿放还,如若不依,贫道决不留你这昏君活过三日”
宴子桀一声哼笑,对手实在武功高,自己命悬一线,也就只能将被骂昏君的火气压下去:“道长即是来救人就好说了那孩儿过得安然无恙,比起在贫苦农家不知道好出多少。”说着一指床上昏睡的胡璇:“道长好人做到底,先救那孩儿的爹亲如何”
第四十四章
张劲领兵开道势如破竹,在离开桐城第七天晚终于抵达宴都,宴都失陷危机迎刃而解。收到宴都转危为安的战报,宴子桀才算松下一口气来。胡璇由那道人每日调药医治,虽然尚未转醒,连日来梦呓却渐渐多了起来,吐字也较前些日子更为清淅,体热虽有反复状况,却总算有褪下去的时候。
渐渐接近宴都,已经是行军的第九日。估算行程,第二天的下午就可抵达宴都。
宴子桀坐在营帐外,看著军帐隐隐透出的灯光,等待道士为胡璇医诊完毕退出。这些天道人在军中,与宴子桀少有言语,宴子桀只知道他就是荆云的师傅,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荆云为救胡璇性命已不在人世。想来剑客皆是剑不离身,道人所带的正是荆云的佩剑,想来亦不假。如此一来,这道士即便为爱徒的人情,也要救胡璇与他的孩儿,便不难解释。只是想到此处,便想起自己当时负恨对胡璇百般折磨,心头那股懊恼之外,又多了一番犹豫这道士武功如此高强,他又恨朕妄动干戈,逼朕放走宁儿是他来的第一目的,其二则是向朕示警;遇到胡璇出手相救纯属意外,那么当他救醒胡璇,朕
是不是要永绝後患
正思及此处,迷茫的思绪间便觉得眼前光亮了许多,回神看去,道士正由营帐中走出,宴子桀忙起身过去问道:“道长,人如何了”
道人面色不善,只将手中包好的两大包草药交给一旁侍着的太监,才转头对宴子桀道:“明日即到了宴都,今后只将这两包药外敷内服早晚各一次,不出五天,人便能醒来,届时,我会再来带走他父子二人”
宴子桀倒也不与他多计较,只是问道:“道长不与朕一同进入宴都”
“”道人冷冷地将脸别过:“该去时,贫道自然会去”
“道长本是修道之人,惯于云游山水,不喜拘束。”宴子桀点点头,面上微微有愁苦之色:“只是若这当中,稍有异变,朕只怕”说着,抬眼向胡璇的营帐望了望,转而面色诚恳,又向道士说道:“朕亏欠胡璇良多。道长又与他颇有渊源,此次亦是为他父子前来见朕,道长就请与朕一同入宴都,待到胡璇转醒,,让他们随道长同去;朕也算偿了些许人情、了了一桩心事。道长意下如何”
道士本是对宴子桀兴兵劳民又造成祸乱之举十分厌恶,连日来对他声色冷淡,本也就不好与他一同入宴都。但此次除了向他示警,更是要救无辜的孩儿而来,又巧遇胡璇重伤,一同进宫其实倒也是最好的办法,听到这皇帝如此说,心中也想这皇帝并非善类,只要处处小心留意,自己全身而退倒也并非难事;想这皇帝捉了胡璇父子二人,并极力救治,想是暂时不会伤其性命如此打定主意,便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第二天午后,宴子桀率兵抵达宴都。因宴都刚刚平息战乱而免去礼乐。命人将胡璇与道人安置在中宫,宴子桀便移架东宫探望负伤的叶纳。
渐渐接近东宫,远远见彩女宫娥随同叶纳跪在远处,宴子桀脑海中仿佛回忆起那日自己发兵之时,叶纳飞扬在风中的彩衣,那张哀怨的泪颜,与如今渐渐接近一张消瘦的脸庞重合,眼中缭绕的明艳色彩,却莫名得变得哀艳凄凉,自己的心头,仿佛也被一种凄凉的感觉压得郁闷难当。
步子,渐渐缓了。竟然不知不觉,在十几步开外就停了下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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