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郑重起来,“都说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咱们这些人哪,虽说没人称得上什么好汉,可大家平常互相帮衬,遇到难事拧成一股绳,是该还是不该呀”
“该,怎么不该。”二虎子第一个蹦起来叫道:“有田,你有啥难事,俺泼了命也要上,谁要是耍熊拉稀,就是乌龟王八蛋。”
“对,咱穷得就剩一条命了,还怕个甚”锁柱喝得眼睛都红了,大概又想起了被李大坏奸x污跳井死了的姐姐,拳头握得青筋直迸。
“怕个甚,怕个甚。”根保趁着别人说话,偷喝了不少酒,两眼惺忪,傻笑着附和道。
“呵呵。”孟有田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傻子的肩膀,冲着几个愣小子说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以后若是有事呢,咱们就一条心,一齐上。什么大兵呀,巡警呀,咱们不去惹,可要是地痞无赖欺负到咱头上,咱也别装熊受气。俺是什么人,绝不会把哥们往火坑里领,你们信得过俺吗”
“信得过。”
“老早就是你当头儿,俺们从小就听你的。”
“俺们以后就听你的,今儿咱们就拜把子。”
屋里的四个老汉听着外面吆喝直摇头,王明义笑道:“甭管那些后生,填了肚子香了嘴,也就说说吧”
“说说也好哇”老赵头拿着筷子在碗顶绕了两绕,感慨道:“我看有田是个有出息的,带着这几个后生没准能踢腾出个样儿。可别象咱们,越活胆越小,越活路越窄呀”
张广和苦笑着摇了摇头,担心道:“可别惹出什么大祸哇,咱们是吃了亏长记性,这些后生不知道深浅,平常可得叮嘱着点。”
何老山喝了一口酒,岔开了话题,说道:“刚刚不是说修房盖屋的事儿嘛,依我看,不着急,还是等安排停当了再说哇”
王明义翻了翻眼睛,不悦地说道:“钉鞋怕没掌,唱戏怕没嗓,讨老婆怕没钱,盖房就怕没梁。又不是重新支架,大材料不用,小东小西的还怎么个安排停当”
“临街三年盖不起房,你说长,他说短的,没个完。”老赵头将筷子一放,说道:“我赞成明义的话,大梁檩子都不用,找几根棍子劈砍劈砍,一支架那就是个窗户。又不是财主家,有钱不住东南房,嫌冬不暖,夏不凉的。”
张广和点了点头,说道:“咱穷人法章多,门上编个草帘,夏天撑起,冬天放下,还不照样是夏不暖,冬不凉的。”
第十九章扔娃娃
何老山并不是不想出力帮忙,只是长久的苦难让他胆小心细,如今听众人说得在理,也就不再推托,挺了挺胳膊说道:“老哥几个说得有理,我这半把手的泥瓦匠,还要当这场大工和的领工哪”
“好汉十七八,软蛋啃南瓜,咱这几个老的,再加外面那几个小的,踢腾两三天,保有田和根保明年冬里住上新房就是。”老赵头给三个老哥们一一倒酒,算是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酒已喝光,酸菜猪头肉也见了底儿,众人溜溜拉拉地起身回家。孟有田送到庙外,这才转身回来。
“有田,别忙着收拾,咱爷俩说会儿话。”老赵头坐在炕上,轻轻拍了拍炕沿,满脸的慈祥。
“哎”孟有田答应一声,坐在炕沿上望着老赵头。
“你这孩子是个灵醒人,从小就有些巧门道儿,村里的后生可是不如你。”老赵头很赞赏地说道。
孟有田一笑,谦虚道:“不过是一些小聪明,越大却越磁实了。”
“磁实些,办事才稳当”老赵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你这性子呀,太好强,人哪,不能和命争。”
孟有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以前或许是这样,老百姓也抗争过,也反抗过,但敌不过地主老财再加上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财莫进来的官府。祖祖辈辈见惯了这种悲哀,又要考虑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生活,便缺少那种义无反顾的精神。所以即便是生活得困苦不堪,或者是被官府老财欺诈压迫,多数人也只是忍耐,再忍耐。
“往后啊,无论碰上什么事,你都要仔细想想,既要想到该不该,也要想到行不行。既要想到事起,也要想到事落。不论啥事,理儿,只有一个,只法子何止千万。别光走直道,法子不绕弯那叫笨法。”老赵头继续本着自己的人生经验说教着。
孟有田理解老人家的担心,不想再顶撞他,便装出顺从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赵伯,我不是那种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人,您哪,就放心好了。”
“嗯,嗯”老赵头微微颌首,说道:“我信你呢,日后可要多加小心哪,李怀忠那个家伙最能挑拔使坏,李大怀的心也毒着呢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你能记在心里就好,收拾收拾睡吧明儿不是还要早起看你下的套子和笼子嘛嗯,等着吃你抓的野鸡呢”
在十里村比富肯定是李大坏的头一份,要是比穷,孟有田却还算不上最末。虽然欠着高利贷,也不是欠的最多的,好歹还有着两间破房,两亩烂坡地。这村里最穷最苦的要算是外来户魏青山,今年六月才领着怀孕的老婆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来到这里。
眼见着老婆肚子也显了,孩子也走不动了,魏青山便想着先落下脚,歇歇再想办法。李怀忠见魏青山虽瘦弱些,身体倒还健壮,老婆虽然显了肚子,倒也能帮上一把,便花言巧语把魏青山留下来,搭了一个破窝棚暂住。魏青山给他家当长工,只算半年工钱,魏青山的老婆给他家看碾。
就这么干了大半年,李怀忠见魏青山干活勤恳,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长工,魏青山的女人也是个能吃苦的,看碾推磨,早去晚归,便想着让魏青山明年继续给他家当牛马。但魏青山也是倒霉,却在此时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挺过去。
李怀忠眼见魏青山病得要死要活,心里想,已经是皮鞭抽死都爬不起来的驴了,还有什么用。要么怎么说小鬼难缠呢,李怀忠跟李大怀学到了狠毒,却没学到那几分伪善。魏青山眼见是不行了,他老婆也大了肚子干不动了,李怀忠立时便翻脸不认人,愣说魏青山他老婆看碾房时偷了粮食,不仅工钱分文不给,倒还欠了他家两升米。
魏青山一家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想落脚歇歇却平白添了这桩祸事。好在他们一家子人性好,看人亲,村上的人你一升高梁,我一碗玉米,他几块红薯的帮衬着,算是勉强挺到了现在。而魏青山也熬过了鬼门关,虽然身体还弱,但却不是要死要活的样儿了。
人要是赶上走背字,那便是一个接一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魏青山能下地走动了,他老婆却又临产了。
窝棚门上的草帘子哗啦一声被风掀起,又吧哒一下摔下来。黑古隆冬的窝棚里,魏青山坐在炕沿上,瘦了一圈的脸上满是愁苦,心头象压着铅块一样的沉重。他的女人躺在炕上,低低的呻吟着,刚刚落生的婴儿,每一声啼哭,都象钢针一样刺进父母的心。
六岁的儿子铁蛋蜷缩在娘的脚下,声音低弱地叫道:“娘,肚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