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精神很好，能够坐起来，但说的话却让宋星辰一点一点的心都凉透了。

人总归是要走的，她留不住了。

苏清澈是那日晚上从部队出来的，先到了医院看奶奶。奶奶从今天下午开始精神就一直很好，苏清澈来的时候她还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握着他的手好一会都不松开。

“你要对我的星辰好。”从头至尾，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宋星辰就站在苏清澈的身后，轻轻浅浅的弯了唇角笑了笑。“奶奶你放心，他不敢对我不好。”

苏清澈郑重的握住宋奶奶的手，点了点头，“我会对她好的，您放心。”

宋星辰鼻尖一酸，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又刺得疼，只觉得呼吸到胸腔里的空气都带了一股刺鼻的呛味，脑袋都晕晕的疼。

她是真的不敢想，如果奶奶走了，如果走了她会有多难过。

宋奶奶就是那天晚上走的，她等苏清澈走了之后就睡下了，睡到半夜眼皮一直直跳，叫却怎么也叫不醒，医生来看过也都是摇摇头，让做好准备就离开了。

宋星辰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她能感觉奶奶现在正在挣扎，很痛苦的挣扎。

痛得厉害了，还溢出轻轻的呻吟来，似乎是有气无力，连在承受的痛苦都不能发泄出来。

宋星辰心疼的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宋爸爸立在床前，抿着唇一言不发，宋妈妈就陪着他站着，眼底都湿了。

最后还是宋星辰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双手紧紧的握住宋奶奶的手，把脸蹭在她的掌心，一遍遍的叫她，“奶奶，奶奶，你醒过来好不好”

宋爸爸站了片刻，才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颇有些晦暗不明。“星辰，让奶奶走吧。”

他话音一落，宋星辰就感觉宋奶奶的手微微的动了动，她抬起头来，只看见宋奶奶似乎是笑了一下，很吃力很吃力的笑了一下，手指缓缓收拢，把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里。

宋星辰说不上来此刻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都疼，所有的力气全部都集中到了手指上一般，只知道握紧她。

苏清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附到她耳边，“乖，松开，你把奶奶握疼了。”

宋星辰恍然的抬眼看去，他正好低下头来，微微抿了抿唇，抽了纸巾给她擦脸。“哭得跟小花猫一样，奶奶要笑话你了，恩”

他的声音轻柔，一下下的，更多的都是安抚。

宋星辰内心的恐惧似乎瞬间就缓解了些，她动了动唇，是想跟苏清澈说奶奶快不行了，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清澈也顾不得宋爸爸和宋妈妈在场，就这个姿势微微偏了头，轻轻的吻在她的发上，“我在。”

短短两个字，宋星辰的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缓缓的松了些紧握着宋奶奶的手，又靠近了些，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奶奶，没关系，我知道的。如果你真的累了，你就走吧。我跟爸爸妈妈都会好好的，你不要挂心了。”

苏清澈微微皱了皱眉头，唇角紧抿成一条线。

“爷爷的那些画我就偷偷留一张，别的都让你带走”她突然哽咽了起来，“我真的没有关系，就是不能再多陪你一些时间。”

送别总是惆怅的，宋星辰的人生里过往那么多人，可真正经历的生死离别却只有这么一次，爷爷去的早她对他的感情也不深，可奶奶不同。

这个坚强的女人贯穿了她整个人生，影响深远，她是真的舍不得。

可终归是离别。

宋奶奶就是那晚走的，离开的很平静。

在她说完了那些话之后，宋爸爸就让她出去外面等，没过多久，宋妈妈就出来叫她进去。

她对那晚唯一的记忆就是苏清澈偏头落在她发上的轻吻，奶奶握住她的干燥手指，宋爸爸紧绷着下巴的凝重哀痛的表情，以及走廊里惨淡的灯光。

整夜整夜的凉意，她看着好像是没有尽头的走廊，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荡荡，生生被剜走了一块肉一般，疼得她五脏六腑揪着疼。

宋星辰以为她会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可就在知道宋奶奶走了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很平静了。

甚至很理智的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最后还是宋爸爸让苏清澈先把她带走，回去好好好好休息一下。

宋星辰一躺下闭上眼看见的全部都是宋奶奶坐在椅子上，她笑着伏在她膝上的样子，那么温暖，也格外的遥远起来。

她哭着醒来，就看见苏清澈坐在床边，正拿热毛巾给她擦脸。

“睡不着就不睡了。”他的手落在她的手上，拿毛巾细细的擦了擦，“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星辰摇摇头，“你陪我好不好”

苏团长从善如流的把人搂进怀里上了床。“我们聊聊”

他的声音暗沉，在就她的耳边响起。

宋星辰其实一直很奇怪苏团长的声音对于她为什么那么功效显著，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他一安抚她莫名的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这种习惯性的依赖其实对于宋星辰来说反而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她歪头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苏清澈把她揽在怀里，细心的拉了薄被把她裹了进去，“离不开才好。”

宋星辰抬头去看他，手指搭在他的胸口很是不安分的动了动，“苏清澈。”

“嗯”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托着她的腰把她微微拉高了些，“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那么黏人呢，我一直以为我媳妇是高冷型的女强人。”

“你判断错误了。”她轻捏了他一笑，微垂了眼睫。

“我有一个战友，他也是前段时间刚送走了他的奶奶。”他手指搭在她的长发上轻轻的梳理，“可就在送走他奶奶的前几个月，他已经送走了他的爷爷。”

宋星辰抬眼去看他，他就顺势在她的脸上啄上一口，“政委还怕他情绪低落不好受去做他的工作，可其实啊虽然难过他却很释怀，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么”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么”她问。

苏清澈轻叹了口气，把她揽得更紧了些，“他说他的爷爷奶奶平生就很恩爱，恩爱了一辈子。爷爷走了，但是他想奶奶了啊，所以就回来叫她了。”

宋星辰微微垂了眼，不说话。

他手指搭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很多时候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奶奶那么爱你的爷爷，可她为了你为了整个家操持到如今，累了倦了，爷爷就回来接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