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却已经抬起头来,哭过的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却扬了起来,她站起身,复又去点燃烟火:“我们继续
吧!”
她抓着烟火棒,像是孩子,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奔跑起来,小姑娘看着她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只觉心口里骤然涌上了一阵酸楚。
她以为她无父无母已经很可怜了,可是,有家有丈夫的少夫人,却好像比她还要可怜啊……
自那日之后,岑安再也未曾梦到过赵景予,还有,他们之间仅存的一丁点温柔过往。
暮春三月,江南又到了最美的季节,京里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但因为岑安实在太过讨人喜欢,大家过了最初的不甘心不满意阶段之后,倒也和她渐渐相处的好了起来。
岑安晚饭后,惯例要出去在山脚下散散步。
她记得很清楚,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仍旧记得特别清楚。
那一年,是2007年的三月十六,她在毕业八年之后,又一次见到了梁宸。
他许是过来玩的,岑安记得他的工作签到了苏州还是杭州?那么过来这边玩,也算是正常。
时光无情,可时光却又那么偏爱某些人,远远的只一眼,岑安就认出了他。
依旧如念书时那样,有着最温润的眉眼和最超然的气质,纵然穿着登山衣,他却还是让人想起兰芝玉树的清俊少年。
岑安只觉得她的眼眶骤然就朦胧了起来,在梁宸看过来的那一刹,她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捂着脸转身就往疗养院的方向跑。
物是人非,大约就是此刻她的最佳写照。
若说曾经,她是最天真明媚而又干净无暇的少女,她是有资格去爱梁宸的,可是如今,她早已嫁作人妇,一身累累斑斑伤痕,肮脏无比,她连站在他面前,清脆喊一声师兄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
岑安跑的很快,但她身子到底还是虚弱的,堪堪到了疗养院的入口处,就已经气喘吁吁,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她放下心来,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
可眼泪,却早已盈盈欲滴。
有些人,见不到的时候,以为早已忘记了,而只有再见面,方才知晓他在你心里的位子有多么的重要。
梁宸之于岑安,大约就是这样的存在。
其实,嫁人之后,岑安很少会在想起梁宸,她不是那种盲目的不管不顾去爱的女孩儿,她嫁了赵景予,从今往后,与梁宸,就仿若是天上云和地上泥,她不该再对他存着幻想和爱慕,那对梁宸,也是一种糟践。
所以,刻意的遗忘,还是有用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梁宸的时光,也不过那么寥寥四五次。
她的日子,大多都过的提心吊胆,要和赵家上下,要和赵景予斗智斗勇——虽然那些反抗和争斗,似乎也没起了什么作用,但总归那样的日子要她绷紧了心弦,又何来的多余精力,去想起曾经爱慕的少年呢?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梁宸了,不再喜欢他,或是爱他了。
可是方才那一眼,只一眼,她心口里的疼,还有那不敢面对的惶恐和惊惧,却是说明了一切。
梁宸,就像是她心中最干净的一块圣地,她只是,这么多年的蹉跎之下,已经不敢再去面对他了。
岑安哭的没有声音,只是眼泪把一张脸都打湿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却知道,不该再这样失态下去。
她到底,还是赵景予的妻子,她不是个自由身,她不该再去想着梁宸。
面前却忽然多了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岑安一愣,但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明白过来,头也不回的就要夺路跑开,却被人给轻轻拉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