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一名中年道士飞奔入村。他年约五旬上下,头戴三星缕金镶玉冠,身穿一袭淡紫色道袍,表面用金银和五彩丝线,绣有十分繁复的花纹。此人的一身穿戴,价值不会少于五千两纹银,极尽奢华,和道门简约朴素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小云微一皱眉,心知此人在教内的身份不会太低,否则岂敢如此张扬
中年道士飞奔至近前,即不行礼,也不吭声,上下审视小云,目光中全是怀疑之色,神情倨傲,无礼之极。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你是谁竟敢擅自使用龙脑蛟骨香,你知罪吗”语气傲慢,老气横秋。小云微微一笑,道:“本人云归鹤阁下姓是名谁,眼下在教内担任何职”
中年道士大吃一惊,心想“原来是他想不到他如此年幼,一个黄口小儿,我又何必怕他”恨快平静下来,草草将手一拱,冷冷的道:“荣炫参见掌教真人,我是楚郡的八宫祭酒”他明明已知小云是本门掌教,仍旧不肯大礼参拜,举止轻佻,毫无敬意可言。
道教作为天下第一大教,在全国至少有三百多座宫观。每一处宫观,都设有一名观主。其中,“真武观”的观主兼任道门掌教。为了便于管理,地域相邻的每七至十所宫观的观主之上,再设一名“祭酒”。“祭酒”的权力极大,统领辖区内所有宫观的日常事务。一般情况下,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不必请示掌教,“祭酒”就可自行作出决断。身份仅次于掌教,和太和山的各堂堂主基本持平,但“祭酒”手中更有实权。
老子当年之所以设立“祭酒”一职,是为了平衡教内的权力。利用“祭酒”有效遏制掌教的权力,防止掌教的权威过分膨胀,使道教蒙受不必要的损失。起初此项措施,成效显著,但数百年后,因“祭酒”位高权重,遇事可以独断专行,俨然成了教内的一方诸侯,对掌教的权威构成了严重威胁,渐成尾大不掉之势。出现此等后果,绝非老子所愿。
道门近四代,以繁、荣、清、吉,四字为行辈,“繁”字辈除了木荣春的师父“紫阳真人”柳繁商之外,另有三人,依次是繁苦、繁难、繁坚。其中,繁苦就是荣炫的授业恩师。因管辖八所宫观,所以荣炫自称“八宫祭酒”。他担任“祭酒”已有二十多年,因身份尊崇,免不了有人奉迎巴结他。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狂妄自大,兼又刚愎自用的性情。此时,他见小云作为本门掌教,竟如此年幼,登时生出了轻视之心。道门掌教的权威虽重,却无权罢免“祭酒”。除非担任“祭酒”的人,犯有特别重大的过错,在经由“戒律院”批准后,才可将之罢免。否则,“祭酒”一职将是终身担任。正是为此,荣炫明知小云是本门掌教,却也并不畏惧。说完方才的一番话后,心想“我就是无礼了,你又能拿我怎样”
小云微微冷笑,细细打量荣炫几眼,心想“如果我不能将此人降服,以后在教内又怎能行使职权”沉吟片刻,道:“荣炫,你知道本座为何要招你前来”荣炫年龄老大,在教内身份尊崇,小云直呼其名,不禁使他颇感恼怒,冷冷的道:“不知”
小云微微一笑,道:“半个多月前,无量观观主清哲、白云观观主清玄、玄妙观观主清心、桐柏宫观主清寂、太和宫观主清缘、长春观观主清华、万寿宫观主清澎、抱朴院观主清危,联名将一纸诉状递到了总坛戒律院。此事你难道不知”
此八所宫观正是归荣炫管辖,闻言之后,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态度立刻谦恭了许多,颤声道:“掌教真人,此事我的确不知。这些人都在状子上说了些什么,请您明言”小云道:“八名观主在诉状上声称,你鲸吞教内公款,生活奢华,任人唯亲,挟私泄愤,行为有失公允。言语粗鄙,抵毁大道,蔑视同门,无论言行,已不再适合担任祭酒一职。因此提请戒律院将你罢免,并依太上清规做出相应惩罚”
小云的观察力何其敏锐,和荣炫尽管只是初见,但凭借观察他的穿戴以及言行举止,此刻杜撰出的罪名,未必全部属实,却也和事实相差不远,登时击中了荣炫的要害。荣炫就如疯了一般,用力挥舞双臂,大吼道:“这全是血口喷人他们有什么证据”情绪激动,声音都已经岔了。翻身跪倒,叩首不已,道:“掌教真人,你不能偏听偏信,我是无辜的”
见他修道多年,仍是如此贪恋名位,小云微微摇头,道:“你起来说话”待他站起,继续道:“祭酒是本教的重要职司,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接到诉状后,我并不相信,便从戒律院派出的几十名弟子,分赴你的辖区暗访。但得来的答案,和诉状基本相符。我仍是半信半疑,能够担任祭酒一职的人,皆是本教的精英,行事岂会如此不顾分寸但眼下我却是相信了,如果你没有侵吞公款,又哪来这么多钱购置如此昂贵的衣饰难道只凭你那点微薄的月俸,就能穿戴的如此奢华吗你还有何话可说”声音陡然拔高,大喝道:“荣炫,你还不认罪,更待何时”
荣炫面如死灰,冷汗淋漓,缓缓瘫倒。过了一会儿,爬到小云面前,就似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央求道:“掌教真人,我知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今后我一定洗心革面,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小云缓缓摇头,道:“你此时后悔已是迟了戒律院已经作出裁决,自即日起,免去你在教内的所有司职,降为普通教众。在清点过你的私产之后,再做出进一步惩罚”
荣炫缓缓站起,心里乱成一团。从此以后,自己将失去因担任“祭酒”一职所拥有的无上荣光,再也不会有人奉迎巴结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对自己心生景仰,再也享受不到如此豪奢的生活沦为普通教众后,自己逢人就要行礼作揖,被人呼来喊去,再难有今日之风光如此,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可言一时间,心里空空荡荡,如处梦魇之中。从繁华鼎盛,跌至沉寂凋零,只在弹指之间
见他仍是执迷不悟,小云大喝道:“身为祭酒的荣炫,和去职卸任后的荣炫,本质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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