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得仔细,在北边林子转了一大片范围,没发现任何痕迹,心想许是今年草木丰茂,野猪老熊在更深更远的老林子里能找到足够吃食贴膘,就没有钻出来。
这边为防这种大野兽,挖的全是大又深的陷阱,野兔山鸡或是别的小野物就算跳上陷阱的伪装因为太轻掉不下去。
一段时日没来,铺在陷阱上的草和树叶已经干了,但上面落了厚厚一层落叶,和其他地方浑然一体,倒不用沈玄青再忙碌遮掩。
北边陷阱多,他还在几个陷阱前都停下,教狗崽认这是陷阱,大灰十分通人性,在狗崽两只粗壮的前爪踩到陷阱上后吼了几声,还做出朝后退的动作。
狗崽也聪明,黑眼睛湿漉漉的,歪着小脑袋侧头听沈玄青跟它说不能站上去,低头闻闻地上的味道,还在大灰低吼的时候看过去,“汪”一声就往后退。
见它这么小就异乎寻常的聪明,学得挺快,沈玄青微挑起眉轻笑一下,看来这一两银子没白花,当初在集市上买大灰才七钱。
——
连下雨沈玄青共歇了五天,见天色好又带上狗出门打猎了,手里就算有钱也得干活,不然不就成了坐吃山空。
陆谷带着狗崽在外面找药材,背回来不少,还打了捆艾草,拿细藤捆了和别的分开,回来就不用再倒腾分拣,冬天拿这个泡脚好,驱寒又暖和,家里人多,肯定得多备些。
他找到好些山茱萸,和枸杞子有点像,红彤彤的,在原地一颗颗采下来太费工夫,就把枝条割了背回来,这东西晒干了医馆收,价钱也不错的。
陆谷拿了竹匾坐在院里摘茱萸果,别的草叶该切段切段,该摘叶摘叶,有的要风干,有的要晒干,他一个人忙碌,弄完后手上不免脏黑。
虽然还没到晌午,但肚子饿也该做饭了,洗手顾不上把水烧热,山里越冷了,连水都比之前冰凉,他就想起汤婆子来。
厨房响起咚咚咚切菜的声音,陆谷在做饭,狗崽在外面把一块小木头当做猎物,不但扑咬还学着大灰低吼,就是声音稚嫩了些,它前两天被沈玄青带着在林子里学打猎,这会儿既是玩耍也是长本事。
等一人一狗都吃过简单的饭后,陆谷把锅刷干净,又给里头添了干净的水,灶底的火还未彻底熄灭,他塞了草绒进去,很快就烧旺了。
滚水灌进去,汤婆子最开始摸起来还有点微烫,而且不拿被子捂着的话,凉的就快一点。
陆谷就到箱子里去翻布和棉花,这次上来带了些棉花和成块的布,山里头的冷他没经历过,但卫兰香知道,就让他带上来缝两个能罩住腿的小方薄被,不然坐着干活,时候一长腿脚不动弹就会冷。
他把棉花和布块拿出来,看窗外太阳比刚才亮点,就把床上没洗的那床被子抱出去搭在木架上晒。
晚上他和沈玄青盖两床被子,贴身盖的那层前几天已经换成干净的,上面这一床因为没贴身盖,洗的就没有那么勤快,不过晒的次数多。
陆谷把被子展开,抬头看一眼湛蓝湛蓝的天幕,心想明天天气肯定也好,这一床今天晒晒,明天还是拆洗了,干净的被子盖起来是不一样的,更暖和。
棉花卫兰香给他带的是在家里压好平展的,不然成团的棉花不好往小被子里缝。
他给灶底添了根细柴让小火慢慢烧,搬了椅子坐在太阳下缝被子,布是裁好的,被子小而薄缝起来就快。
一个小薄被缝好后,锅里的水已经烧滚,陆谷揉揉脖子,起身先把汤婆子灌了。
他把汤婆子放在板凳上,把小被子叠了一折盖上去,又坐下缝第二个,是给沈玄青的。
狗崽在院里撒欢乱跑,它又想去咬秋菜,还没下嘴被陆谷看见了,轻呵斥一声它就颠颠跑过来蹭腿。
两个小被子都缝好后,陆谷把一个铺开罩住腿面,连小腿都遮住了一些,又把汤婆子放在腿上,将另一个小被子同样展开盖在汤婆子上,手往两层小被子中间一伸,里面是热乎乎的,连大腿面很快都是热的。
真暖和。
他情不自禁浅浅笑了下,一想到冬天有这么暖和的东西,脸上笑意越发满足。
坐着歇了一会儿,把想咬被角的狗崽拨到旁边,陆谷就抱着汤婆子和被子回房收拾了。
明天要拆洗外面那床,得把箱子里洗好的那张被子拿出来晚上盖。
装被子的木箱很大,除了上头的被子,下面还放了几件沈玄青的衣裳,他把被子抱出来后,就看见塞在衣服和箱子缝隙里的书脊。
之前还是压在被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玄青又这样塞着了。陆谷有点疑惑,想起上次沈玄青说闲了要教他认字,心道是不是会拿这本书教他。他娘当初教他没有书看,只在地上划来划去。
或许他也要有书看了。
想到这儿陆谷连眼睛都亮了点,他记着这书面上有三个字呢,不知道是不是学堂里念的什么三字经,亦或是千字文。
第68章
书塞在衣服和箱子的缝隙中,只露出书脊,却吸引陆谷一直看过去。他想起陆文买了新书后,仔细研读之前都是要先看一遍的,好像是要先认认里边的字。
可陆文那时已经上过学堂,会念好多字了,他只认识两个,别的字连看都看不懂,就没法儿这样做。
他先把干净被子在床上放好,过来要合箱子时,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能念书的喜悦让他没忍住伸出手。
指腹触碰到硬硬的书脊,陆谷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忐忑,颇有些按捺不住想翻开看看的心。
手指捏住书脊,只要用力就能把书本抽出来,可到最后,陆谷还是胆怯了。
书是他完全不懂的东西,又金贵,要是碰坏就不好了。
和乡下不少人一样,陆谷离“学问”这两个字虽然十分遥远,但心中敬重又羡慕,就不敢乱动。
再说沈玄青给他钱也给他买吃的,那些吃的用的他能去动,可书这么稀罕的东西和别的不一样,沈玄青没说让他看,他哪敢擅自去碰。
箱子又合上了。
傍晚沈玄青带着大狗回来,他今天原是想抓只杂毛笨狐狸,好多凑几张狐皮做被子,但不小心失手没抓到,不止这样,追上去时太着急,被旁边树木戳出来一截的硬木枝挂破了衣袖。
深山里能把自己吃得油光水滑的狐狸自然都精些,不好去抓,至于前面花费大力气抓到的那些,一个是他运气好,况且今年天好物美,狐狸比往年多一些,另一个是他寻踪辨迹的本事比之前老练些,甚至运气好到打了两只很少见的银狐。
但好运气不是回回都有的,就算打了一辈子猎的老杨头一不留神分心了,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他一回来陆谷就瞧见左臂衣袖缺了一截,连忙问道:“怎么了?”
别说在山里打猎了,就是陆谷平常干活也会受点小伤,手上蹭破点皮或是划出细小的口子是常有的事,但大多都是小伤,无需大惊小怪。
沈玄青衣袖直接破成这样还是少见的,之前顶多是衣袖裤管撕破一点,捏住破口拿针缝一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