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2 / 2)

gu903();“我认识袁言。”陆光齐只稍加思索便在回忆里翻出了这个人,何止是认识,10年前他们一起共事,经历的大小案件不计其数。

“景澄判刑那天他见过你们。”南谨有些语无伦次了,按理说,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必定引起信息素的失控,可是他的腺体如同死去一般,“他被押出了法庭,因为情绪激动又被警告藐视法庭,在上车之前见过你们。他没想到你会是陆辰的父亲,当年见过一次就把他吓住了。他有心理病,不能见律师,他不能见律师……”

“你重新再说一遍。”这是陆辰抓住了南谨的手腕,语无伦次的现象同样出现在他身上,“他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他在法庭外,见过你父亲,当时你父亲和袁言站在一起。”南谨说,“他入狱半年,在那种地方剃了头发,后来……又因为在监狱里替孙大乐打抱不平被几个人盯上,打伤了他。他身上的伤和左眼的伤都是那时候造成的,他左眼的视力很微弱,很微弱……眼睛因为受了伤才贴了两个月的白色纱布,所以他们叫他小独。”

“你在说什么啊?”陆辰进入了一种茫然。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当线民?没有那种经历,你觉得那些罪犯会相信他?背景清白的人想要当线民根本不可能。”南谨说着流下泪来,“大乐也是,进去过的人才会被那些人接受。”

惊愣的不止是陆辰,还有于星瀚、于迎萱,南谨口中的这个景澄和他们印象里的景澄全然不同。

“出狱后他就开始看心理医生,是精神性进食障碍,他总是不想吃饭……等到认识你那年,刚好是他养好身体重新读书的那年。”南谨仿佛连呼吸都时断时续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考警校,不去当警察?因为他考不了。”

伤人、入狱、受伤、休学、进食障碍……它们连番轰炸陆辰的理智,也轰炸了他的回忆。自己和景澄相识那年,自己是转校生,景澄也是,那样艳丽嚣张的景澄竟然是刚刚劫后重生?

“刘瞿校长知道他的事,怕他社会分数太低了没有大学上才让他当风纪委员,还特批他可以不上操。”南谨的气管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边说话一边颤抖,“他说,在监狱里每天都被人盯着上操,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等一下。”在场最为冷静稳定的人就是陆光齐,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名律师,“你把他的案情说一下,毕竟这是袁言当年的案子,我所知甚少。还有,他为什么得了心理病,是袁言给他留下的出庭伤害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视频里面说过的裸.聊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那是我……”南谨还未说完走廊里忽然有了动静,孙大乐刚下电梯就朝着15B冲了过去,一边敲门一边叫南谨的名字。

“我在这里。”南谨赶忙冲出去,“你怎么来了?”

南谨冲出去了,陆家人也跟着冲出去,走廊里充斥脚步声。孙大乐往后瞧见陆辰就要动手,南谨只能拦在中间不让他过去,避免两个alpha打起来。

“怎么是他!”孙大乐最近忙公司的事没顾得上好兄弟这一边,“从这小子回国那天我就知道……”

“你和景澄是怎么认识的?”可是陆辰冲到了他面前来,像是求证,但是又希望这个人否定。孙大乐听完显然一惊,再次看向南谨。

南谨点了点头。

“我和他是在号子里面认识的,我欠他半条命。”孙大乐又看向陆辰一家,“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景澄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放过你们……”

“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大乐,你先冷静,咱们都冷静一些。”南谨依旧拦在当中,“芝芝快回来了,我负责在这边照顾景澄,你帮忙把芝芝送去爷爷家里,景澄现在不能再受刺激,咱们都冷静一下。”

几番劝说,孙大乐最终才收敛敌意,听从南谨的安排去送芝芝。这时医院的刘芸主任又将电话打了过来,南谨拿着手机跑回去看顾景澄,以防大人和孩子同时出事。陆辰则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看着15B的门,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景澄竟然瞒了这么多。怪不得他不敢一次性解释清楚,因为背后牵扯这么多事。

“爸妈,你们先回去,让我哥自己静一静。”于星瀚也是心乱如麻,谁能想到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事。等到父母回屋,他来到失魂落魄的哥哥面前:“哥。”

“我没事。”陆辰的眼睛还看着方才的方向,“你回去照顾爸妈,我缓一缓。”

于星瀚只好回家,留下陆辰一个人在走廊里。十几分钟之内陆辰将自己和景澄相识的全过程又回忆了一遍,这回,很多事情都清晰明了。戴爷爷看他吃下饭时的欣喜若狂,还有景澄每天清晨在庭院里做操的习惯。他明明会骑自行车,可是戴爷爷却不允许他上路,还有他时而拿东西拿不准的失误。

包括他见过自己父亲之后的不自在。而当时自己的长辈又被出狱的少年犯打成重伤,正在抢救。

陆辰闭上眼睛,开始幻想他判刑那天,那天就是景澄正常生活的末日。他被押送出庭,看到自己父亲和袁言站在一起,应该好似看向不可撼动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南谨从屋里出来了:“他已经醒了,你先照顾他一下,我要去看看戴爷爷,爷爷又有点血压高。”

“你去吧,这边有我。”陆辰点头答应下来,转身走向了15B的门。门也是没锁,他一推即入,景澄刚好站在冰箱门前找东西吃,听见有人进屋还回头看了一眼。

眼神里没有悲伤和伤痛。

“肚子有点饿了。”景澄再回过身,“给孩子找点东西吃。”

声音不大,震耳欲聋。身型单薄的人站在冰箱面前翻弄,外界所有的刀刺到他身上都仿佛伤不了他,空气硬生生化为防护罩,从他的后颈罩到了肩胛骨,生命力在这里汇聚流淌。

呼吸声此起彼伏,又仿若悄声无息,仅仅十几分钟没见又有恍若隔世的悔念。景澄身上落了的疤痕穿透布料都让陆辰看见了,难以启齿的历史也让陆辰看见了。

“吃两个鸡蛋吧……”景澄自言自语,手在冰箱里一通乱翻。无菌生鸡蛋明明放在最上层,陆辰记得鸡蛋还是他放的,可是景澄现在却像忘记了一样,从第4层开始翻起,里面冰着他最近最爱喝的天然椰子水。一盒盒翻过之后他才去第3层找,眼神从各样水果上看过去,肩膀开始微微拘谨。

呼吸声加重,第2层都是今晚准备烹饪的蔬菜。明明应该往上看,可是从背后看又像是低着头的。冰箱冷气扑面而来,他却不觉得冰冷,因为最寒冷的那一天已经经历过了。

走进那个□□的门一刹那,他已经踏入了人生的寒冬,再也没有暖过来。出来那天,爷爷和梁法警官一起去接,自己剃着短短的圆寸,接过了那一副眼镜,从此之后他的左眼一片模糊,再也没有看清楚过左边的世界。

缓过神来,微微低着的头抬起来,终于找到了生鸡蛋。景澄这才抬手,手指朝着那一盒伸过去。

忽然之间,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蹭过手背,全面覆盖了他的手,复制粘贴一样,两只男人的手黏在了一起。洁白的衬衫腕口还戴着六边形宝石腕扣,两人戴的一模一样,都是淡淡的粉色。

缠绵的,用力的,不舍的,克制的,一瞬间种种情绪都出现在两只手上,没有声音却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音再变回实体,透明刺青一样牢牢地烙在他们手指上,留下一道道指纹。指纹瞬息而过,树木年轮一般记载了他们的相识和分开,重逢和白头。

景澄刹那间低下了头,后颈下方的骨头凸了出来。

陆辰抬起了头,喉结尖尖地顶了出来。

等到他再低下头时,一个珍视的亲吻落在了景澄的后颈上。这面后背的每块疤痕他都能背下来,隔着布料都能摸出位置,可是却不知道每一块背后的曾经都是血淋淋。黑暗将他吞噬过,蚀骨的疼痛爬上过他的身体,他奋力拼搏挣脱才从泥沼脱身而出,可是身上却难免留下“污点”。

怪不得他不能考警校,戴爷爷那么疼他,怎么会不支持呢,原因竟然是这个,因为那些“污点”,他再也不能穿上那身挚爱的警服。所以才会在出狱后买一身角色扮演的服饰,戴一顶并不合尺寸的警帽。只是胸口没有代表正义的警徽。

他用道具手铐的时候,是不是将它当作真的来幻想过。他照镜子的时候,是不是想象过自己秉公执法时的姿态?

偏偏最想当警察的人再也没法迈进大门,偏偏最有正义感的人成为了不能见人的人。讽刺又好笑,公平又不公,他从二十三中退学,20岁才上高三,根本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而休学,而是度过了地狱般的几个月,需要时间重生。

可是景澄真的重生了么!

根本没有。他装作无事一样上了高中,可是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了自己。他那么努力终于有了好工作,还是会被这一件事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就是一个强横的风筝在天上高高地飘着,只需要一阵强风,等待他的只有支离破碎。

陆辰从未有过这样窒息的时刻,肺泡一个又一个地死去了。嗓子里面吞了刀片,张口吸气喉咙生疼,马上就可以呕出血来。他好傻,竟然用那种方式和自己说了分手,自己更傻,竟然相信了。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不断重复错过,唯一的庆幸就是命运没有切断他们中间的红线。

咽喉好像真的冒血了,陆辰的舌根尝到了血腥味,他仿佛和景澄一起沉入了那个深渊当中。那种地方,景澄这样清高又要强的人是怎么住的?有多少人欺负过他?剃头发的时候他有没有流眼泪?左眼睛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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