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补刀的肉豁声。
图克坦是个四方脸,此刻已疼的满脸是汗,分雷瞅了一眼他弯过两截的右腿,啧啧叹道:“怕是以后也要一瘸一拐喽。”
“分雷你他娘的给个痛快”图克坦喷着唾沫星子像头疯了的病狗。
分雷缓缓蹲下身子,单眼瞄着图克坦道:“不在右军好好呆着,跑到这里送命怨得谁来,你这么一去,薛延陀的右翼不是如同虚设了么。”
图克坦哈哈大笑道:“我们薛延陀兵多将广不缺我这一个”
分雷等的就是他这番话,嘴上却是挑起一丝冷笑,道:“可你的命只有一条。”
图克坦心内一凉,看着周围买天勇士在伤兵身上补刀的刀影,不禁打了个寒颤,分雷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草原各部均是承禀长生天庇护的生灵,又何苦自相残杀呢,我看骨都候年纪不小,自然也会记得十年之前的突唐之战,现如今唐人却帮助草原人来打草原人,想起来真是令人齿寒呢。”
图克坦双目一寒,冷声道:“我们会在乎唐人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分雷摇了摇头道:“我看却是不同,贵部的左骨都候不就和唐人密切合作的么,一旦玳轲岩城被攻破,那谁又是草原上真正的霸主呢是苟古拉还是唐人”
图克坦微微一怔正在他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分雷从地上捡起两把一尺长的短刀,图克坦哽噎一声,双目一闭暗叫罢了,谁知腿上一紧,待他睁开眼睛一看,分雷已将两把短刀用麻绳夹在他腿上,图克坦瞪着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分雷拍了拍手起身道:“这次争斗而负错不在骨都候,是我分雷冒然得来的,想来胜之不武,还请骨都候回到右军好生调养,我们日后杀场上见。”说罢抱拳转身而去。
图克坦愕然相望,三百买天勇士跟随主将翻身上马,不多时,一行人已扬长而去,独留下尸横满林的战场和蹉跎的右骨都候。
莽乌特一马绕来,与分雷并骑飞驰在草原上,前者隔了很久才问道:“头人,为何不宰了那右骨头留着他岂不是祸害吗”
贾扎拉乐道:“不知是谁的祸害才是呐。”
分雷点了点头道:“苟古拉心狠手辣,智计多端,不用此招相除别无办法,我看图克坦与他水火不容,不用这离间之计真是浪费了。”
莽乌特还是不大明白,却听贾扎拉道:“这离间之计是最为歹毒,愧得头人能想出来。”
分雷叹道:“现在大敌当前也顾不得许多了,战争向来是以诡制诡,惟恐手段不及而败于人后,图克坦在今日的粮营之战暴露了他的心性,不加利用反倒让人耻笑于我呢。”
贾扎拉连连称是,莽乌特却是一句也听不明白,这时前方尘烟四起,分雷等人勒马而住,这不满三百匹的战马能得停歇,均大喘着鼻息垂下头去。
莽乌特催马上前,转瞬乐道:“是梭伦这王八羔子可算来哩”
众人顺目望去,果然是梭伦领着百人骑兵和三百匹战马接应而来。
当两阵汇在一起,分雷笑道:“你这家伙再不来,我们就要背着马儿回去了。”
梭伦丝毫没有被他的俏皮话逗乐的意思,他紧绷着脸道:“头人最好与我快些回城。”
分雷等人微微一怔,见梭伦转过马头率领百骑而去,只好各自换马,牵领原骑紧跟上前。
待分雷追上梭伦时,后者呆望着前路,眼中空空荡荡的。
分雷心内一紧,问道:“西城破了”
梭伦在颠簸的马背上仿似行尸走肉,直到分雷问了两遍才恍然道:“没没破”
分雷心直往下沉,蓦然道:“你我兄弟一场为何吞吞吐吐的玳轲岩城究竟怎么了”
梭伦一脸痛苦地“哎呀”一声,沉声道:“兄弟你还是快跑吧新续可墩说你私藏宝图在这突厥险境之中孤军自为,现在玳轲岩城容不下你了呀”
分雷听罢愕然道:“你说新续可敦”
梭伦急道:“今天午时也不知道内城发生了什么事,车鼻可汗于大战之间突然续婚了紧接着西线五万敌军鸣金暂退,德喀头人济朗呈上草原生死状,要与买天诸将决一死战,而最可恶的是纳什他临阵撤出四千部属,若不是老爹抽兵增援,玳轲岩城的西城只有你们买天廖廖百人这还不算完,车鼻可汗无端亲下死令,尽捕城内买天部众,并将强奇里推出城外应对联军,可汗说,如果天黑之前还没得到宝图,只好承诺济朗的决斗要求”
“你说什么”
分雷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梭伦呛声道:“我知道你身上有宝图,我我是被可汗亲派来带你入城的兄弟我我”
梭伦一嘴巴抽向自己,直拍得嘴角流出殷殷血水。
分雷呆瞪着单目,木然地任凭战马颠簸,他没想到井桃会如此狠决也只有她才能让车鼻可汗下得如此死令
不管他如何争取上游,终还是落后于井桃,分雷突然觉得自己的长途奔袭毫无意义,他不由想到年尼雅在黄河岸边的一句话,往往一个部族最大的敌人不是外部,而是内部,而值得可笑的是,他刚刚用了一个离间之招,顷刻间便换回了一道反间计
梭伦哽声道:“我已不配做你的兄弟了,你还是快走吧现在买天仍旧无伤大碍,在草原上也仍旧可得生存啊”
分雷仰天一声悲呼,望着将暮的天颜,长声道:“我怎能抛下城内的买天兄弟”
梭伦抹去眼泪,蓦地喝道:“算了我反了你分雷若是要死我也陪着”
分雷痛苦地垂下头去,再走不久便是玳轲岩城了,他是入还是不入是献图而累还是任凭宰割
忽然间,玳轲岩城已是数术不明的鬼域之城了
分雷望着天色将暗,心潮所系之处只有那强奇里,他重伤在身,且只有一条左臂,如何在这茫茫黑夜中迎战一个草原上猛悍无敌的济朗呢
“兄弟”
梭伦熊躯一震,愕然道:“你叫我什么”
分雷平呼一口气后道:“你我联手于狼耳桥大战唐军,这份生死之情一辈子是忘不掉的,我现在问你,东线仍是环刀子部统辖吗”
梭伦深深点了点头,道:“老爹亲率五千精锐增援西线,已和年尼雅部形成默契,只是可汗死令在前,没人护得住强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