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张嘴在动,当真有了那么几分像是在交代遗言。
他也挺不容易了。
唐韵借着他的话,说服他一定要活下去,“殿下既然这般辛苦,才得来今日的成就,若是当真去了......”多可惜。
“韵儿,你别......打岔。”
唐韵:......
唐韵闭了嘴。
太子被她一打断,昏沉沉的脑子,废了好大劲,也没想起来,自己适才还要说什么了。
他太累了,还是长话短说。
“孤这一生都在循规蹈矩,极为重原则,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先去衡量利弊,不会去走半点弯路,更不会为了人情去打破自己的计划,哪怕只是稍微麻烦一些,孤都不想去妥协。”
唐韵点头,这点她知道。
但他一个将死之人,是不是说的话有点过余长了。
“孤以为这世间,人与人的相处本就应该如此,对事不对人,一码归一码,孤不会为了任何人去破例,孤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人情世故。”
太子顿了顿,声音突然低哑,“但孤如今,却想为了你去破例,想给你一切,只愿你能在孤的身上,留一份人情。”
唐韵眸子一动。
俗话说将死之人,其言也真。
架起来的一堆柴火,烧得坍塌,唐韵的脚背上,落了几粒火星子,不痛不痒,唐韵并没有察觉。
太子说得很吃力,感觉有东西从眼里溢了出来,忙地问道,“韵儿你帮我看看,我眼睛是不是又流血了。”
唐韵:......
原来他都知道流血了。
唐韵埋下头朝他看去,太子歪在她的怀里,歪得似乎更深了,唐韵瞧不到他的眼睛,且火堆里的火也没有映到他脸上。
唐韵只得伸出手指在他的眼角处,抹了一把。
确实是湿了。
唐韵神色一紧,忙地将自己的手指头照到了火堆跟前,暗黄的火光落在她的手指头上,水珠子透明,并无半点颜色。
唐心口微微缩了缩。
顿了一阵,唐韵才轻轻地咽了一下喉咙,唤他,“殿下。”
太子没再应了。
唐韵偏过头,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气息,有气流传到了她的指尖,唐韵收回了手,再一次盯着指尖上那一滴还未干透的水汽。
唐韵盯着火堆,还是告诉了他,“殿下的眼睛没有流血,好像是泪。”
唐韵鼻尖有些发涩,仰起头,望了一眼腾升的火苗子,山谷的树木挡住了一大半天色,月色洒不进来,漆黑一片。
她不会让他死在这儿的,他们都不会死,会平安地走出去,回到江陵。
唐韵稳住了心神,轻轻地托起了他的头,将他放在了地上的一堆干草上。
适才他掏火折子时,她都瞧见了。
他携带的牛皮袋里,除了火折子外,还有处理伤口的工具和药瓶。
唐韵蹲在了他身旁,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褪去了他身上的衣衫。
结实的胸膛,白皙如雪,后背却是一片血迹,触目惊心。
掉下来时,唐韵自然也知道,他一路将自己护在了怀里。
唐韵心口突地划过了一丝异样。
起身将他身上的湿衣,搭在了树枝上烤着,回来后便打开了他的牛皮袋子。
曾经在东宫,她跌进了泥池子里,一双手血肉模糊,唐韵见过他替自己包扎过,如今依葫芦画瓢,倒也会。
唐韵先用纱布沾上了瓷瓶里的花椒盐水,替他清理起了后背的血迹。
血迹清理干净后,伤口也暴露了出来,倒也没有适才瞧见的那般可怖,伤痕虽多,好在都不深。
唐韵从牛皮袋里取出了小刀,放在火上烧了一阵,埋下头,鼓起勇气,伸进了他的伤口里。
她手生,刀子落在他伤口上时,难免会疼。
太子突地一声痛“嘶”,唐韵吓了一跳,抬起头,却见他并没有醒过来,不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殿下再忍忍,我轻些......”
太子果真没再动。
夜色异常的安静,等唐韵处理完伤口,替太子包扎好,倒是不冷了,一头的薄汗,周身都热得慌。
搭在树枝上的衣裳也已经烤干,唐韵起身,先将他的衣袍取下来套在了他的身上,整理好了,才回头取了自己的襦裙。
收拾完,唐韵便灭了火堆,没再留火。
上面是一处断崖,刺客不明底下的情况,虽不敢贸然下来,但时辰一长,必定会想办法从旁的山道上,追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