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比我老三岁。”
白老头赏了他一个白眼,但也只是嗔怪,并没有生气。
我有些发愣。我知道陆建章是民国的名人,但是民国的历史距离我们已经很遥远了,陆建章是哪一年死的,我可真不知道。我又不好意思再问,只好在心里记下,回去再查资料。
“听你们口音,不像武汉人。”
“我们是重庆来的。”
“来干啥子”我现学现卖地用四川口音跟他们对话。
“故地重游。”
皮肤白的老人家话比较多,我的问话都是他回答我的,拄拐杖的老人不怎么说话,在另一位老人家说话的时候,他就只是看着他。
“你们是兄弟吗”我问道。我听见刚才的年轻人叫他们大爷爷二爷爷了。
两个老人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都一起过了一辈子了。”
“比兄弟还亲。”
我又有些茫然。一起过了一辈子,这句话说得倒有点像是老夫老妻了。
我们是边走边交谈的,两位老人家步履都很轻健,即使是拄拐杖的那位,也不像一般的老人那样佝偻。
我发自内心地夸赞道:“爷爷们身体都很好。”
两人都笑了。
“那是,当年打日本人的时候,七进七出鬼子的阵地,没一个拦得住我。”
“还七进七出你给小孙子讲故事讲糊涂了吧。”
我眼睛一亮:“你们参加过抗日战争”这样一来,我对他们的年纪就比较清楚了。那可真是两位很厉害的老人家了。
“他的腿就是打鬼子的时候弄伤的。”白老头说。
我更吃惊了:“这么说你们是战友”
“都是,兄弟,战友你说啥都是。”
我对曾经的那段历史很感兴趣,更加缠着他们不愿意放手了。八十几岁的老人,打过抗日,经历过中国最黑暗最动荡的几十年,他们的一生,一定比我们这一代人精彩多了。于是我不停追问他们过去的事。
我跟他们聊了很久,两位老人家真的很和善,我问他们的,他们都愿意告诉我。
他们两人一生都没有生子,送他们过来的年轻人是白老头哥哥的长孙。听说六十年代的时候,因为他们家里成分不好,所以吃了很多苦,他哥哥嫂嫂没能熬过,留下一堆儿女去世了。他们两个就把他哥哥的孩子都接到自己身边养,当成亲生的一样。现在连曾孙都有了。孩子们很出息,也都很孝顺。
他们两个走过风雨飘摇的近百年,可以说是活的历史书。我不停询问他们过去的事,因为有很多历史或许是我们这代人无法从书上读到的。但他们似乎对这些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我问他们国共内战的事,拄拐杖的老头淡淡地说:“我们打完鬼子就退伍回家了,后面的仗没打。”
我问他们四人帮的事,那场迫害他哥哥嫂嫂死去的运动,白老头摇摇头:“都过去了,也没啥。社会上总有坏人,最后扳过来了,说明还是好人多。”
而他们对谈论自己子辈孙辈的话题就很有兴趣,不过他们谈论的最多的,竟然是对方。
“他那时候肺不好,医生说是得了肺痨,治不好,只能自己回家算日子,还叫我们准备棺材。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娇气得很,咳了点血出来就吓得瞎写遗书,还自己跑到几里外的庄稼地里等死,说不拖累我。我跟几个孩子找了两天才把他找回来,弄了半天原来是吃鱼刺割破了嗓子,弄出的血。”
“别瞎说了,是我自己跑的吗是谁一整天笑得比哭的还难看,晚上哄我睡觉以后抱着我哭,说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吓得我只好逃出去。”
“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凶,城里小孩子见了他都要哭。后来年纪大了,脸皮松了,反倒有人说他长得英俊。”
“我现在腿脚不好了,以前背着他走山路一走就是一天一夜,他自己能走,就是懒,懒了一辈子。”
“胡说八道你就背了我一天,你走到哪,我扶到哪,我扶了你多少年你还记得”
“我喊你扶了噻我就是有点瘸,又不是断了腿,在外头上个厕所你还要扶我进去,别个以为我们要做啥子”
我听得频频发笑:“你们两位感情真好。”
白老头摆摆手:“好啥子好。他天天就晓得惹我生气,我不让他做啥他就非要做啥。”
瘸老头悠悠道:“那是你没道理,我才不做。你讲你晚上怕冷,一到冬天,每天夜里我半夜都起来一次给你把被子盖好。我去掀你被子了吗”
“我咋没道理,是你不讲道理,我讲我要吃回锅肉,你给我做麻婆豆腐。”
“那是医生讲你少吃肉。”
“回锅肉才有好多肉你睡觉的时候还喜欢抽我针头,我把枕头垫上,你把枕头抽掉,不让我好好睡觉。”
“你睡觉垫两个枕头。也是医生讲的嘛,不好睡那么高,对头颈不好。”
“我就喜欢睡那么高,否则我睡不好。”
“你算了吧,你睡不好,打雷都没听你醒,以前枕我条胳膊就能睡,打你屁股你都不醒。你就是犯少爷脾气了。”
我在一旁听得又好笑又尴尬。他们两人说着说着,经常就忘记了我的存在。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多余的,我不该打扰他们。
好容易等到两位老人家喘口气的空当,我连忙插进了一个问题:“两位爷爷,你们觉得你们的日子过得幸福吗”
两人都怔了一下,然后又一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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