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梨应声,又抬头看他,“王爷不是第一次来么?瞧着好像见怪不怪了。”
“我刚去北境时,遍地都是这样的情景。”
那时北境战事频发,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吃不饱穿不暖,想活下去就只能将自己卖了,好歹能有一口吃的。
沈梨一下便懂了,忍不住道了一句:“王爷这些年辛苦了。”
这是她第二次对陆陵天说这样的话,陆陵天淡淡笑了一下,这次倒不是故意想要小姑娘心疼,只是随口说起。
在北境的那些年无所谓苦不苦,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他又领着沈梨拐了一道弯,然后便察觉身边的姑娘放慢了脚步。
陆陵天垂眸,见她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在那个角落里孤零零地坐着一个姑娘。
在这里姑娘当然不少见,人牙子手上多得是,但是单独一个人的却几乎没有,更何况那个姑娘虽然衣裳很旧,但很整齐,整个人干干净净,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陆陵天收回视线,俯身问她:“想过去看看?”
“嗯。”沈梨点头,那个姑娘在这里瞧着真的挺打眼的。
两人走过去,沈梨看清了姑娘的模样,并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漂亮,只能说是秀丽,但她的气质很温婉,叫人一看就觉得应是个知书达理的。
见有人来,她抬起头看向沈梨他们,面上神色沉静。
沈梨看着她,低声问了一句:“你是活契么?”
这姑娘面前的木牌上只写了“卖身”两个字,其余的便没有了。
姑娘仔仔细细地看了沈梨一眼,然后才微微笑了一下:“小姐,死契活契都可以,但我只做丫鬟不做其他。”
这“其他”二字说的是什么,沈梨明白,但她依然有点惊讶她会这么说。
看着她的模样气质沈梨其实有些疑惑,但她还是转身看向陆陵天:“王爷,我想买下她可以么?”
陆陵天也打量了这个姑娘一眼,没有马上应下,而是沉声问:“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为何来此卖身?”
姑娘并不慌张,一一答了:“小女姓孟名菀姝,若是小姐想赐名也可,南郡澍水人士,家中遭了灾只余我一人,前日才跟随流民至此,因无以为继只好来此处卖身。”
条理分明,言语简扼,沈梨觉得她应当真的是读过书的。
她又看向陆陵天,见陆陵天点了头,便问了姑娘的卖身钱,竹一在后头给了银子,姑娘将自己的身契拿了出来。
沈梨不是太懂这些,但陆陵天也不用她操心这个,只问沈梨:“想签死契还是活契?”
“唔,”想了想,沈梨道,“活契吧。”
若是签了死契,这个姑娘就这辈子都要做她的丫鬟,奴籍脱不了身了,就连她身边的桃枝当初柳姨娘买来也是签的活契。
陆陵天点头,竹一自觉接过菀姝的身契。
他将沈梨带离这个角落,边走边说:“剩下的竹一会去办,身契先放在耀王府,人你带回去,往前看看,我再给你挑一个。”
沈梨没想陆陵天还要给她再挑一个,那她身边岂不是要有三个丫鬟了?带回永昌侯府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只是不等她推辞婉拒,陆陵天已经直接到一处人伢子那点了一个人,注意干脆利落给了银子人就带过来了。
他挑的是个高个子的姑娘,瞧着很爽朗的模样,不像是要作丫鬟的人。
沈梨正疑惑,就听竹一道:“沈小姐,这姑娘叫红羚。会武,是做侍卫买的,日后跟在您身边王爷放心。”
啊,原来是侍卫。
沈梨对陆陵天买个女侍卫在她身边的举动略略思忖了一番,莫不是看到今天绿鸳以下犯上给她使了绊子差点让她摔着,所以才买个会武的?
但她现在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绿鸳在外人看来定只是个例,这样就买个女侍卫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不过她本也看不透耀王殿下的心思,沈梨想自己现在好好受着就是了,回府后今日之事她也不会对赵氏有所隐瞒,左右这岔子也不是出在她身上。
挑了两个人,陆陵天也没有再多耽搁太久,一个时辰后便送沈梨回了侯府。
这次他不是将人送到门口便罢了,而是跟着沈梨进了府中。
看着前头管家有些慌里慌张跑远要去通报的模样,陆陵天心里冷冷地笑了一下。
离着婚期还有二十几日,他自是要敲打敲打这家人,免得他们为难了小姑娘。
玉琼院赵氏听闻耀王送沈梨回来人没走反而已经进了侯府,当下便心里一惊,赶忙火急火燎地去了前院相迎。
耀王来得太突然,永昌侯和沈二老爷现在都未在府中,赵氏作为侯夫人当然不敢怠慢,边往前院去边吩咐下人准备茶水。
等到了正厅前边,堪堪与沈梨和陆陵天撞个正着。
赵氏定定地看了沈梨一眼,沈梨垂眸,忍着心里一些不适,学着沈念筱的模样上前去挽住了赵氏的手,挤出个笑来:“母亲,我回来了。”
赵氏也面上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看向陆陵天:“劳烦王爷了,还亲自送筱儿回来。”
陆陵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与沈梨在一起时刻意收敛的冷戾现在隐隐可见:“侯夫人,今日侯府的丫鬟以下犯上,本王已经替侯府料理了。”
“后宅管理疏漏至此,侯夫人当是要自省一二吧?”
说罢陆陵天也未等赵氏反应,直接让竹一将菀姝和红羚带了进来,下了吩咐:“这两人就是本王送给沈小姐的,永昌侯府的下人如今并不能让本王放心。”
赵氏根本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就被陆陵天给怼到了脸上,见耀王指的两个丫鬟都走到了沈梨身后,她才发现绿鸳不在。
赵氏忍不住去看沈梨,以眼神询问,握着沈梨的手都暗暗掐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