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到我们”
“是啊。这么晚尚未见到两位,苏兄担心你们有个三长两短的,定要在此守候,不然的话,这阵儿我们怕是早到鬼谷了。”
孙宾忙朝苏秦、张仪打一揖道:“谢两位仁兄了。”
庞涓急不可待地走到苏秦、张仪跟前,朝他们的水桶各看一眼,吃一惊道:“你你们汲到水了”
“当然汲到了”张仪呵呵笑道,“怎么,你们折腾这么久,难道还没汲到”
庞涓大睁两眼,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所汲,可是甘泉之水”
“废话”张仪白他一眼,“不是甘泉之水,要它做啥怎么,你们汲的不是甘泉之水”
庞涓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挠着头皮道:“怪了,你们没有走到山顶,如何汲到的”
“呵呵呵,”张仪连笑数下,“庞兄说到这个,倒是奇巧哩。在下和苏兄望着那棵孤松,攀呀爬呀。眼看就要攀到松树下面,却被一块绝壁挡住去路。我们四顾无路,正感绝望,忽见一条藤条从天而降。想是我们的诚意感动上苍了,那藤条啪的一声,竟然挂在绝壁上,一端牢牢地卡入石缝,另一端不偏不倚,刚好吊在我们头顶。我二人一看,真是喜从天降哪,二话不说,攀了藤条,三几下就上去了。你说巧吧,庞仁兄”
庞涓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苦笑一声:“嘿,是巧了”
回到鬼谷时已是人定。
童子听到声响,迎出来,让他们将水放入草堂,到草地上吃饭。
依旧是玉蝉儿烧的粟米糊。四人各喝数碗,下溪冲去身上汗臭,回到榻上倒头就睡。许是太累了,四人一觉睡去,醒来时已是日出东山,童子早已候在门外。
苏秦第一个走出草舍,见到童子,赶忙揖礼:“师兄早”
童子还过一礼,对苏秦道:“苏士子,待他们起来,都到草堂里去,师兄有话说”言讫,转身径去草堂。
苏秦急急拐进张仪房中,见他也已起床,遂将童子之言说了,不安地吟道:“不会是水的事吧”
张仪也是心中打鼓,沉思有顷,问道:“你没露什么话吧”
苏秦摇头。
“没露就好。我们一口咬定是甘泉之水,看师父有何话说”
苏秦、张仪叫上孙宾、庞涓,四人整过衣冠,下溪洗过脸,毕恭毕敬地走进草堂。童子盘腿端坐于鬼谷子的席位,面前依次摆放四桶泉水。玉蝉儿坐在草堂一侧,手捧竹简,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
看到四只水桶,四人已知端底。庞涓打回来的是真泉水,底气甚足,竟自走上前去,揖道:“庞涓见过师兄。”
童子扫他一眼,咳嗽一声:“四位师弟听好,师兄我代先生问话”
庞涓一怔,见苏秦、张仪、孙宾俱已跪下参拜,也忙跪下。四人行过参拜先生的大礼,童子学了鬼谷子的语气:“起来吧”
四人谢过,起身候于一侧。
童子指着仅有五成满的两只水桶道:“这两桶是何人所汲”
张仪、苏秦心头俱是一震。张仪担心苏秦实话实说,抢先答道:“回师兄的话,是在下和苏兄汲回来的”
童子冷冷责道:“我代先生问话,何来师兄”
张仪赶忙改口:“是是是,回先生的话,是弟子张仪和苏秦汲回来的。”
童子再问:“你二人所汲,可是甘泉之水”
张仪毫不迟疑,一口咬定:“回禀先生,我二人所汲,正是甘泉之水”
童子将头转向苏秦:“苏士子,你说呢”
苏秦略略迟疑一下,抬眼望一眼张仪,见他直使眼色,只好嗫嚅道:“是甘泉之水,先生”
童子学了鬼谷子的样子,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你二人一口咬定是甘泉之水,可老朽喝起来,分明就是山腰里的瀑水。是老朽口感不对呢,还是你们所言不实”
先生连半山腰里的瀑水都能品尝出来,苏秦、张仪大惊失色,相视一眼,叩拜于地。
苏秦声音发颤,先认错道:“先生,苏秦知错苏秦所汲,正是山腰瀑水”
童子扫一眼张仪:“张士子,苏秦所汲是山腰瀑水,你的呢”
张仪连拜三拜:“张仪知错了恳请先生再予我二人一次机会,今日必为先生打回甘泉之水”
“唉,”童子又叹一声,摆手道,“此水虽为飞瀑,却也源出于山顶甘泉。念你二人并非成心欺瞒,又能知错,也就是了。你们四人听着”
孙宾、庞涓赶忙也跪下来。
童子学了鬼谷子的声音:“修道重在修心,不在机巧。你们四人若要留在山中,就须真心向道,认真体悟,莫存半点机心你们汲回来的水,就是你们的机心,请你们拿回去吧,一日喝一碗,细细品味”
庞涓看到他和孙宾的两只水桶上,连蒙着的羊皮也未拆除,颇觉冤枉,出口辩道:“先生,孙宾和我可是真心汲水,未存半点机心,先生为何不喝呢”
童子看他一眼,缓缓说道:“庞涓,你既说出来,老朽这就告诉你。你二人所汲,虽说直接来自甘泉,桶沿上却是蒙了羊皮,沾了膻味,喝起来远不如那山腰里的瀑水”
庞涓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童子见他们俱是傻了,扑哧一笑:“好了,好了,先生的话问完了,你们起来吧”
四人面面相觑,各自再拜谢过,方才起身。
童子望了一眼仍在一边读书的玉蝉儿,轻声问道:“蝉儿姐,下面该说什么”
玉蝉儿白他一眼:“没有话说,不说就是。”
童子赶忙点头,转对四人:“四位师弟,先生问过了,师兄我也没有再多的话,你们各人提上各人的水桶,先回草舍去。待会儿听师兄吩咐”
四人各自提了水桶,闷头回到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