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啊……”
李老夫人长叹一声,何凡静连忙将她扶住。
李老夫人一连两日也未曾睡好过,她虽然骨子里看不上林月芽,可她肚里的孩子却是李家的骨肉,她满心以为就要抱上孙子了,却没想到最终会一尸两命。
那晚林月芽过世后,李萧寒紧接着吐血昏迷,余大夫诊治说是急火攻心所致,休息几日便好。
原本余大夫看林月芽的症状类似边州瘟疫,心里万分着急,可那夜林月芽吐血而亡后,染疫的结论便被推翻,边州的瘟疫不会那样快就让人身亡,而林月芽身上又无中毒迹象,最后余大夫便只是草草得出一个染病而亡的结论。
侯府第一时间就将林月芽的尸身送出,上京虽说只进不出,但凡遇到丧事,却也是能够通融的。
按照陆渊和叶默制定的计划,夏河是李萧寒的亲信,让夏河亲自封棺最为合适,寻常人若是醒来之后,听到身边亲信所言,定会相信。
然而李萧寒不似常人,若不让他亲自看到尸首,他定不能全然相信。
陆渊将林月芽的棺木带到栾山,这里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就在她当初坠马的那片林中,祝梨挖出一块儿空地,墓碑都已立好,只等着棺木入土。
“公子。”祝梨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走到露出一条缝隙的棺木旁,低声对陆渊道,“侯爷吐血之后,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药效,万一他今早没有醒过来该怎么办呢?”
按照原先设定好的计划,陆渊在邀请李萧寒去清月楼之后,便会给饭菜中下药,李萧寒不会防他,且他特质的药无色无味,药效起来时,只会让人觉得困倦,随后便会陷入昏迷。
所有人包括李萧寒自己都不会意识到,那是吃了药之后的反应,尤其在他亲眼看到林月芽就死在面前时,陆渊不信李萧寒不会悲痛,悲痛之下的精神状态,更是对那药效的掩盖。
只是李萧寒吐出的那口鲜血,让陆渊出乎意料。
陆渊的确被吓到了,便是他觉得李萧寒做的再不对,看到那口鲜血的时候,他还是生出了愧疚。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萧寒还是未到。
祝梨忍不住又道,“公子,侯爷若是醒来,听完夏河的话便信了,不会真的寻过来,那我们要等到几时呢?”
陆渊望了眼棺木,片刻后才开口,“他会到的,再等一会儿。”
陆渊同李萧寒一起查过无数案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旁人他都能如此,更何况是林月芽。
果不其然,陆渊话音落下没过多久,树林的那头便传来一阵马蹄飞奔而来的声音。
李萧寒赶来时,棺木刚刚被祝梨放进土坑中。
他昏迷两日起来后又滴米未进,此刻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拉住缰绳的那刻,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去的。
刚才走了两步,便又一下跌跪在泥土里。
夏河忙过去将他扶住,李萧寒却是不起,他看到祝梨将土扬在棺木上,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不、不可能,她不会死……”
李萧寒强撑着慢慢起身,像是丢了魂魄,他一步一步走上前,便是只剩一步就要掉下去,他也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
夏河终是忍不住上前将他死死拦住,“侯爷!不可再往前了,林姑娘她已经……”
“不。”李萧寒摇头将他打断,他抬眼望着一旁的陆渊和祝梨,全然一副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穿的模样,只是平静的神色下,他的身子和声音都在发颤,“月芽不会死的,一切都是骗局,对不对,她根本没在里面……”
祝梨莫名心慌,立即低头继续将土扬在棺木上,然而他这个动作瞬间就刺到了李萧寒。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夏河,他连滚带爬地摔了下去,他用尽全力将棺木推开,却是在看到里面的刹那间,他整个身子猛然僵住。
林月芽就在里面,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好像周围的一切和她再无瓜葛,她苍白的肌肤上已经出现了些许斑点。
李萧寒见过的死人无数,这些刺目的斑点意味什么,他分明最为清楚,可便是如此,他却依旧不肯相信。
“月芽。”他轻轻唤她,“别怕,这里冷,我带你走,你不是说喜欢江南么,我带你去江南……”
李萧寒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到最后他索性不再开口,伸手就要进去拉她。
祝梨不安地频频看向陆渊,陆渊表面悲痛的神情下,紧张到长袖中的手臂也在不住颤抖。
就在李萧寒手指触碰到林月芽的时候,他忽然开始猛烈地急咳,最后唇角渗出一抹鲜血,他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夏河将李萧寒从里面抱出来后,祝梨立即将棺木合上,陆渊赶到李萧寒身旁替他诊脉。
李萧寒之所以此刻会晕倒,一个是他心绪波动实在太大所致,还有一个便是因为那棺木上被陆渊下了药。
陆渊细细查看一番,见李萧寒并无大碍,稍稍松了口气,可他却不能如此对夏河说。
“侯爷心结郁气,得立刻送回府中休养,便是醒来后也万不可再让他心神如此波动,否则日后会落下咳疾的病症。”
想了想,陆渊又补充道:“便是侯爷醒来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你们便是违抗命令也得将他拦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陆渊刻意说得严重,便是为了让夏河速速离开。
夏河听到这番话,连连应是,片刻也不敢耽搁便带着李萧寒立即离开。
待马蹄声渐渐远去,祝梨这才连忙将棺木打开,林月芽被陆渊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抱出。
回到小屋,陆渊又将林月芽面容和手背上的斑点擦拭干净,露出白皙的肌肤。
陆渊从她口中取出一粒丹药,片刻之后,她虽然人未醒来,气息与神色都与之前不同,整个人似是瞬间就活了过来。
每隔一个时辰,陆渊便给她灌下一碗汤药,直到天色暗下,榻上之人的面色才逐渐恢复红润。
祝梨劝他去休息一会儿,陆渊却一直不肯,他知道过不了多久,林月芽便会离开,这次分别,日后怕是难以再见。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直至黑夜降临,一辆马车停到院外,陆渊才不舍地移开目光。
叶默从马车上一下来,便大步往小屋走,祝梨在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