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注视着顾默咳得发红的额头,目光中不见一丝疼惜,咳了咳,淡淡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顾默身子颤了颤,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弟子知错了,求师父原谅。”
那些原本散步在廊檐下的人纷纷围聚了过来,指指点点细琐的声音中,有人道:“大师兄,这就是你收的那个唯一女弟子啊啧啧,长得果真漂亮。可惜,带着个面具,有点大煞风景。”
又有人道:“听说,近来大师兄为了一个女子可是犯愁。诶,难道就是她吗”
“哈哈哈大师兄平时严肃得紧,可终究是个风流子弟,竟是收了这么个佳人。”
顾默听着这番言语,已然面红耳赤,就这么一直跪着,虽不敢去看夏大夫的面容,却是能微微感觉到师父正在气头上,便将头低得更狠。
“呵”夏大夫忽然冷笑,却是吓得所有人不敢再言语,纷纷沉默了下来,“顾默,你和你的母亲真像,真真像啊一样的绝情”
泪水瞬间涌出。顾默浑身颤抖地更为厉害。她知道,她欠圣师父的,她的娘亲欠圣师父的,甚至连圣师父死了也没能补偿些什么。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啊
夏大夫没有将顾默扶起来,转过身去,握紧了拳头,“顾默,你的母亲必将为辜负圣师父的情义付出代价。总有一天,我会将她抓来,教她跪在圣师父的墓碑前,道这二十多年来欠他的话”顿了顿,似乎累了,放缓了语气:“我需要闭关休息一段时日,你便到圣师父的灵堂前陪一陪他罢。”
“是。”顾默连忙道。抬起头时,夏大夫已经走远。她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背影,那个像极了漪澜院里的少年的背影。
那一刻,那个疑问再次浮上顾默的心头:夏大夫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时,一个嬉皮笑脸的青衣少年跑了过来,一把拉起顾默的手,将顾默拎起,嘿嘿笑道:“姑娘,看起来,你可是惹得大师兄气得不轻呢。”
顾默红着脸挣脱了被拉住的手,后退了几步,淡淡地点头:“我我知道。”
旁边走来一个胖子,在少年耳边低语:“她是大师兄的,你不要惹她,否则”
“去”少年踢了胖子一脚,拦在顾默的面前,继续嬉皮笑脸,“姑娘,姑娘,别走啊。你可想知道怎么让你的师父不生气吗”
顾默愣了愣头,目光转向一旁的胖子,真诚地问:“请问,您知道圣师父的灵柩置在哪里吗”
胖子脸庞红了一红,挠头显得不好意思,正要回答,却被之前的少年一把推了过去。“我知道,我知道。”少年嘻嘻道,“姑娘且跟我来,我带姑娘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彻骨的冷
人影渐渐散去,廊檐下,唯留下那仍然一副玩世不恭笑脸的少年,以及有所疑虑的顾默。
愣了好半天,顾默方开口:“请问,大通小通两位小师叔在什么地方”
“啊”少年忽地皱了眉头,一甩袖子,转身,“切好心当做了驴肝肺,不信我走就是了。我走了。”
顾默这才慌了,连忙道:“对不起,劳烦小师叔带我去”
少年回头撇了撇嘴:“小师叔这称呼可真是难听,姑娘还是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卫岩,我的名字。嗯,你跟我来。”
顾默对这里并不陌生,可是此刻,因着天空时而雷声划过,震得耳朵轰鸣,便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觉得自己像是迷路的人,只得乖乖地跟着前行。
途中,卫岩好奇道:“姑娘一直戴着面具,是为何故”
顾默惯性地回答:“因为因为身患疾病,容颜不堪入目,方戴的面具。”
“啊容颜坏啦”卫岩吃惊道,回头看着顾默,无比惋惜,“啧啧,真是可惜了一副原本闭花羞月的模样。”
“”
沿着小道曲径,路过几个院落,最后却竟绕了回来。顾默已然雨中淋得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抬眼看了看已经走到廊檐下的少年,疑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卫岩抹了抹额头发梢上的雨水,指着顾默捧腹大笑:“哈哈哈就凭你也想去圣师父的灵堂”
“”顾默瞪大了眼睛看着廊檐下的少年,疑惑中,只觉得冷得更加彻骨。
卫岩见顾默走向他,忽地怒喝:“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再靠近这个正殿一步圣师父的灵殿岂是你这种垃圾女子可以涉足的”
雨愈下愈大。脚踏在梯子上,由于吓着,突然滑了一下,顾默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心悲伤得震撼不已。
“哈哈哈”卫岩大笑,“没错,你便是该跪着”见顾默想要站起来,怒喝:“他妈的,你给我跪在那里谁允许你起来了”
雨水顺着眉间流下,模糊了视线。顾默心中念着师父的气,念着圣师父的死,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惩罚的方式,便就这般跪着。若是这样,能让师父的气消,能让圣师父的弟子的气消,大抵也算是值得了。
卫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雨中跪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染上一层悲色的同时,又化为了咬牙切齿,“顾默,”他冷冷地道,“你可知,我们若不是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现在会对你做什么吗你的母亲,让我们挚爱的师父到死都不能安宁,要我们如何原谅她,又如何放过她的女儿”
“我不在乎什么父债子偿的不合理,我只知道,我们满肚子的火,满肚子的愤怒,还有师父等待二十多年的苦,便是该有个人来承受”
顾默冻得打了一个喷嚏,抬起头看着那个沉浸在师父死去之痛的少年,一字一顿地认真道:“顾默明白。顾默会一直跪在这里,代母亲偿还该偿还的,只希望师父、师叔们的气消。”
卫岩眼神颤了颤,冷然大笑,离去。
暴雨中,雷声阵阵。随着夜黑下来,闪电显得更为狰狞。冷也好,悲也好,伤也好,惧也好,此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于一个万念俱灰的人来说,确实什么都不重要了。
顾默就这般跪了半夜。随着院中火光渐渐熄灭时,雨水也小了下来。待院中漆黑一片时,雨水止住,唯有闪电不曾歇息一时一刻。
她缓缓从怀中取了两样东西,一件是在来时的路上,于一个医馆所买的可用于储存血液的罐子。另一件是闪电下雪亮的匕首。
锋利的匕刃颤抖中划过苍白的手腕,无神的目光淡漠地注视着血液从裂开的皮肤中涌出,流入血罐中。
若是说她存于世上唯一的价值,便是这血液可以帮助夏大夫医治西河村女子的疾病。除此,她便也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了。
血溢满罐子时,意识已然朦胧得识不清眼前之物。然而,大抵是源于倔强的性格,驱使着她用着身体里尚存的活力站起。
gu903();盖好罐子后,她将早已写好的信从怀中取出,可惜,因着淋湿,信上字迹已然模糊不清。然而,她相信,夏大夫一定能认得出来。他是那样的厉害。